就是已經知道少年要走的他,真到了這一刻,他依然還是老淚縱橫,扭頭看去,那一個個面相兇惡的漢子竟也都是這般。
那懂事的小滑頭走了,就是老李說的,再也別回來啊。
獨眼三不知怎的,忽地拍了一下正還在離別傷感的禿老四腦袋,然而卻忘了禿老四正帶著黑盔,不禁手有些疼,嘴巴咧著哼了幾聲。
禿老四怒視他,道:“你打某作甚?”
獨眼三道:“某忘了問小十二那個小和尚到底鑽楊夫人哪裡去了。”
寨子中傳來了一陣熱鬧的笑聲,這獨身塞外,總是要遇些悲事痛事,無法縱酒百壇,又不能去尋豐腴的胡姬樂呵,也只能自己製造些笑話去化解心中苦悶。
待是笑夠了,老李咳嗽一聲,說道:“都給某禁聲,回去換裝,消除寨中痕跡,即日隨某啟程去西域。”
……
……
長安城很大,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龐大的黑灰色巨獸,高聳的城牆不著邊際,城樓上旗幟宛如洪流。
在那座留下太多離別詩詞的灞橋上,李默揮手告別了一隊胡商,直到再也看看不見胡商隊伍中那些動人的胡姬,他終於好好看向了這座城。
被寨子中那些對大唐有著近乎狂熱般忠心的馬賊薰陶十數載,他早已成為了地地道道的唐人,也早已承認了唐人這個身份。
與每個第一次看見長安城的唐人一樣,他激動到似乎想要流淚,又基於某個時空太多關於這座城傳說的影響,他像是中邪一般,衝著那座城呼喊,想要喚醒那隻“巨獸”。
沒有人因為他的呼喊而鄙視或是謾罵,他臉雖然白淨像平康坊的風塵女人,可神情上卻有著獨屬於塞外的風霜之氣,且他坐下那匹老馬並不好看,身上可滿是猙獰的刀痕箭傷。
他應該離了家鄉很久,甚至他在離開前可能還是在襁褓中的嬰兒,這樣的人應該值得同情。
少年駕馬奔去,嫻熟的馬術讓行人紛紛鼓掌,無不讚嘆好一個少年郎。
過了明德門,便是長安城朱雀大街,近六十丈寬的磚石路面,兩側靠近坊牆之地盡是蔥鬱的榆樹槐樹,街上車馬如龍,行人如織。
李默的眼睛看的都有些直了,每一顆綠樹,每一座透過坊牆的飛簷他都沒有放過。
如此的繁華,絕不可能是看著一座遺蹟能夠幻想而出的,再想想日後,大唐平定土谷渾,滅了高昌,萬國來朝見天可汗的時候,那會兒的朱雀大街又會是何等的恢弘熱鬧?
不過這朱雀街除了很寬之外也很長,兩盞茶後,儘管李默走的並不快,但還是沒有看見皇城朱雀門的影子。瞅著頭頂上的太陽,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隨胡商一同趕路的他肚子不禁是一陣鬧騰。
這麼寬的街邊怎的就沒個賣吃食的?就是那些坊外的輔街都看不見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