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嗎?”
“美!”不知為何,小九從巴音的眼裡看到些一閃而過的哀傷,“我去的時候是八月,八月別的地方很熱了,可是草原上的風還涼涼的。那裡到處都是綠色,青草一眼望不到盡頭。
成群的馬,潔白的羊群,湖水清澈,鳥兒高飛,還有總是斜眼看人的駱駝。他們告訴我,駱駝是可以自己找到家的。”
巴音的目光痴痴的望著窗外,似乎陷入了回憶,呆了。
“您去的是,科爾沁嗎?”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朱九明白,他是想家了,他的家鄉在科爾沁。
“不,我去的是一個叫杜爾伯特旗的地方!”因為明白,所以不想欺騙。
巴音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失落,“我不知道那個地方,那裡距離科爾沁遠嗎?”
“不遠!”小九兒溫和的笑道,“那裡也是草原,是草原的地方,就是你的家鄉!”
淚水,瞬間佈滿巴音的眼眶。
“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回家了?”小九兒柔聲問道。
“五年了!”巴音望著帳篷外的夜空,“十二歲,剛比車輪高,我就離開了家鄉,離開了草原,離開了額吉!”
“你想家嗎?”
“我很想額吉,我走的那天,她一直在馬車後面哭。我想巴特,我養的狗,不知它還在不在,它和我是同一邊生的。還有阿木爾。”
巴音的聲音深沉帶著眷戀,緩緩傾訴,“它是一隻小母羊,我親手接生的,額吉說不管以後怎麼樣,都不會殺掉它。”說著,少年的臉上露出些頑皮,“五年了,它應該也生了一群小羊,做額吉了!”
小九心裡隱藏的柔軟,被少年的輕語喚醒,他伸出手,在巴音的頭頂上撫摸著。
“你為什麼要來中原?”
巴音的聲音有些悲傷,“臺吉說,中原的漢人不服大汗,我們要來打仗。”
“可是,你那時候只是個孩子!”
“我家裡只有我一個男人呀,我的弟弟才只有七歲。”巴音說著,笑了起來,“他叫達西,現在應該也是個男子漢了!”
小九又問,“你爸爸呢?”
“他們說,阿爸死在一個叫潁州的地方,那裡離我們草原,很遠很遠!”巴音幽幽地說道,“我,忘記阿爸的樣子了!”
朱九沒說話,沉默了。
如果不是大汗,他因該呆在家裡,看著羊群,陪著媽媽。
如過不是大汗,中原......
“你,喜歡打仗嗎?”許久,小九才問道。
巴音搖搖頭,“我喜歡養馬,喜歡小羊,喜歡家裡的草原。”少年的臉上,全是帶著回憶憨厚的笑容,“我喜歡和駱駝摔跤,喜歡追著狗跑。喜歡看額吉做飯,喜歡聽長者的馬頭琴!”
小九沉默下,猶豫再三,“你,殺過人嗎?”
“弟兒!”朱重八的大手伸過來,在小九肩膀上拍拍,“別問了!”
說著,從手腕上褪下佛珠,雙手捧到巴音的面前,“這個送給你,謝謝你的茶!”
巴音激動得不能自已,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珍而重之的接過來。
夜風從帳篷外吹進來,奶茶碗裡,泛起陣陣漣漪。
少年巴音將奶茶倒滿,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外面的星空,忽然輕聲歌唱。
那是小九聽不懂的語言,蒼涼悠長。每一聲都充滿了感情,似乎在對遠方訴說著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