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晉華寬厚的濃眉下一對精明、深沉的褐瞳透射出些許寒意。
“我也猜測是他。”
陌厲程應聲附和,如曜石般澄亮的黑瞳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雄厚深沉的嗓音裡帶著肯定。
躺在床上,穿著藍白病號服的陌涼薇在老婦人的攙扶下坐起身來,迷香藥效已經過去大半,但仍舊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她如櫻桃般潤澤的薄唇上下浮動,清冷的五官滿是疑惑。
“顧寒城?爸,你們在說什麼?那個西裝男人到底什麼來頭?”
站在一旁的祁琛也有同樣的疑問。先是出席前兩百強企業酒會,令在場所有上層心生畏懼;又和家族勢力在前一百強內的薛思媛訂有婚約;接著又在自己找到薇薇定位之前先出手相救,最後還讓薛思媛的舅舅,也就是作為他親家的何強如此難堪。從何強那個態度來看,顯然也是懼怕他的,那麼不得而知的是這個男人的地位至少在一百強內,可同為一百強,那何強又為何如此怕他一人?他和薛思媛一干人等又有什麼更深層次的關係?種種疑問在祁琛腦海裡打轉。
老婦人灰黑色的眼眸看向病房內的一席人,接著開始娓娓道來,布有絲絲頸紋的喉嚨間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
“大約二十幾年前,整個上海灘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四處可見的商業集團,許多人都想盡辦法開拓新的生財之道,創新點最多的,就是從事外貿商業。而其中開拓最成功的,便是顧霆遠的外貿,他們日漸做大,很快形成了一個有著上萬人的大規模企業集團,在上海灘有著最高的經濟實力和名望。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顧家前程遠大,無懈可擊的時候,顧霆遠的兒子顧肆譯卻因為賭博欠下了鉅額外債,他的妻子忍受不了患上了精神病,時而清醒,時而瘋癲。在一個下雨天,那個女人自己走到了大街上,最後被路過的車輛當場撞死,她倒在血泊裡鮮血直流,白色的裙子瞬間染成了紅色,而這一幕,剛好就被跟在她後面的小兒子顧寒城看在眼裡,碰巧顧寒城對上了他母親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個時候他才五歲。”
老婦人臉上佈滿惆悵,低垂著眼眸繼續回憶當年的事。
“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顧寒城性格冷凜,不再開口說話。顧肆譯也心生愧疚選擇了自殺。幾乎是一夜之間,顧家如一座雄偉的石獅般轟然倒塌,所幸的是顧霆遠並沒有墮落。從那之後,他每天教顧寒城做生意,經商,著手外貿,悉心教導。一直到十六之後,顧寒城才開口說話。他性格孤傲,做事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
“再後來顧寒城能夠獨擋一面,把外貿集團企業做得風生水起,不出兩年,顧家又再一次站在了世界的頂端。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就創立了上海獨一無二,擁有數百萬人規模的‘維靈’集團。業界的圈內人士無一不對他聞風喪膽。同時,整個上海灘,除了你們祁氏,還有我們陌氏,以及陸氏以外,其他大部分企業都出自他的旗下。”
“也就是說,顧寒城這個人的勢力與其說在一百強內,倒不如說早就已經超越了更大的層次。那丁氏呢?”
祁琛突然想起何強也是丁氏的人。
祁晉華眼眸浮現一抹精光,緩緩地開口。
“丁氏也是他旗下的企業之一,但和其他企業不同的是,丁氏早年在顧家低谷時出手相救,這才使顧家沒有徹底垮塔。後來又在一場意外中薛振東(丁雅雯的丈夫,薛思媛的父親救過顧霆遠老爺子的命,兩家因此結下了緣,一直維持到現在。顧霆遠老爺子之所以同意薛思媛和顧寒城訂婚。想必也是為了報當年薛振東的恩情。”
“可既然何強是薛思媛的舅舅,為何他卻姓何呢?”
陌涼薇問出心中的疑惑,何強是薛思媛媽媽的哥哥,按理應該和丁雅雯一樣的姓氏。除非是丁雅雯的表哥那就不用意外了。
提到何強,彷彿提起了一個不堪的物件,老婦人原本低垂的眼眸轉變成厭惡。
“何強那個下流的小人,的確是丁雅雯的親哥哥。曾在丁氏擔任副董事長的位置,不過他放著好好的董事不做,偏偏因為好色得罪了陸氏的獨生女,又竊取陸氏的商業機密被發現,這種不正當的剽竊勾當在大規模的企業集團可是大忌。為了保住他哥的前程,丁雅雯蓄意隱瞞此事,東窗事發後,顧寒城親自蒞臨丁氏,不顧兩家的關係,當眾撤銷了他的職權,不准他再踏入丁氏半步。丁雅雯私下找到顧霆遠老爺子。念著何強也算自己半個親家,若沒有個一官半職,對顧家也算上不了檯面,顧老爺子隨後讓他改了姓氏,給了他徒有其名的何總,人人都知曉他不過是一個毫無價值可言的空殼,奈何丁氏企業的勢力,其他企業均是敢怒不敢言。”
原來是這樣,那想必也是因為何強的原因,陸氏和丁氏結下了樑子,所以今日陸氏才未出席酒會。
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想起長輩們還需要休息,祁琛好不容易勸走三人之後,獨自留在病房陪伴陌涼薇。儘管醫生說已經沒什麼大礙,但他還是不放心,這次是自己大意了沒有守在洗手間外,不然薇薇也不會被人算計。待陌涼薇熟睡後,祁琛悄悄叫來了醫生,目光鎖定在熟睡的人纏著一小片紗布的左手上,隨即他將調成靜音的手機握在手裡,快速地點選著鍵盤。
 前兩天我不小心讓她的手受了點擦傷,你作為醫生手法比較專業,給她重新換一下紗布吧,另外看要不要再給她上點去疤藥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了他面朝向自己打了一竄文字的手機螢幕,心領神會地把陌涼薇手上的紗布拆下來檢查。果真如祁琛所說只是一點擦傷,魚際位置處只有一個拇指般大的小擦傷,受傷面積已經癒合好了。醫生本想讓祁琛放心,不必小題大做,但他剛想開口說話,祁琛右手食指就立在嘴邊,微蹙起眉頭示意他打字。
 陌小姐手上的傷沒多大礙,祁先生可以放心,待會我給她上點藥膏防止留疤,紗布也不用再包紮了
終於,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