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笛一怔,回眸掃視周遭。雖然已經是夜晚了,可病房內開著燈,燈光通明。
而他卻說怎麼不開燈?
想到之前醫生說他的顱內有血塊壓迫神經,會導致無法預料的後遺症。
她的心口狠狠的一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她顫抖著手臂,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而他的眸光沒有一絲的波瀾。仔細看,他的眸底根本沒有焦距。
她嚇壞了,腦中彷彿一道閃電劈過來。
而季堯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眼前一大片的漆黑,讓他不適應的蹙眉。一直試圖把眼睛睜大,想要捕捉到一點點的光亮。
可是,他努力了很久,嘗試了很多次。眼前還是沒有一絲明亮的光線,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瞎了!
瞎了?
這兩個字劃過心頭的時候,他心底彷彿有一根弦猛然斷裂了。巨大的回彈力,彈的他五臟六腑都疼。疼的像是要化成碎片一樣,整個人也像是被抽去了力氣,虛軟的躺在床上。
一時之間,空氣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沉默,沉默的讓人有些心顫。
很快,陶笛反應了過來。她什麼話都不說,而是主動往季堯身邊貼了貼,小手摟著他的腰,軟軟的撒嬌,“老公,你靠著我這隻右臂有沒有受傷啊?你的小妻子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躺在你懷裡抱抱睡覺?”
季堯沉默,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僵硬著。
陶笛繼續甜甜的道,“好吧,我猜你右臂一定有受傷。那麼嚴重的車禍,如果你手臂沒受傷,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是超人!顯然,我老公不是超人,他只是超級迷人而已。所以,我就不纏著你要抱抱了,就這麼貼著你睡覺也挺幸福的。我今晚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她主動往季堯的懷裡蹭了蹭,調皮道,“老公,我好多天沒在你面前嘮叨了。你是不是有些不習慣了?嘻嘻……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有一名記者提問:‘現在的糧食和蔬菜農藥殘留超標,就連茶葉也不能喝了!請問,我們老百姓還有什麼放心食品嗎?’官方發言人回答,‘提問怎麼都不動腦子?你以為那些農藥就是真的嗎?’哈哈……”
她笑的身子一顫一顫的,季堯的身體始終僵硬緊繃著,臉色也很陰沉。
陶笛看著他,眨巴著眼睛,“怎麼?老公你覺得這不好笑嗎?那我重新給你講個笑話吧。有一名律師,他家的狗吃了肉店老闆的一塊肉,肉店老闆找到律師很生氣的問,‘你是個律師,你說說你家的狗吃了我店裡一塊20多塊錢的肉,你該不該賠錢?’律師回答,‘當然應該。不過,作為一個律師,我的諮詢費是每次最低六十元,所以你應該再付給我30元。’嘎嘎,這個律師是不是很有才華?”
她說的很起勁,笑的也很開心。
可她邊上的男人,絲毫沒有被她的笑話所感染。
此刻,季堯眼前的漆黑已經蔓延到了心底。眼前的黑暗,已經成了生活的絕望。他甚至不敢去想,眼睛瞎了之後,他再也感受不到光明,感受不到色彩,再也看不見她可愛的小樣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她此刻,一定是在賣萌逗他開心。
可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看不見她清瑩的眼眸,也看不見她如同花兒綻放一般的笑容了。
他伸手想要去摸她,可他竟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的手掌到底是該往左還是往右?
陶笛敏感到他的動作之後,連忙抓住他的大掌,然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軟綿綿的撒嬌,“老公,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瘦了?都是擔心你擔心的,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然後好好寵我疼我。”
摸摸看,這三個字。
就像是一把刀一樣,準確的戳中了季堯的自尊。
摸摸看?
他瞎了!!
一個瞎子還能怎麼寵她疼她?
他冷冷的抽開自己的大手,掙扎著要起床。
可是因為他眼睛看不見,光著腳下地的時候,連拖鞋都找不到。這種挫敗感和茫然感,讓他無法承受。一個踉蹌過後,他差點摔倒,只能用手臂緊緊的撐著床沿。
陶笛見狀,連忙下床扶著他,著急道,“老公,你想幹嘛?是要上廁所?還是想喝水?你告訴我就好,我幫你啊!”
季堯心底堵塞的連喘氣都難受,他什麼時候挫敗到連去廁所或者是喝水都需要人幫忙了?這樣沒用的男人,還是季堯嗎?
他再一次冷冷的將長臂,從陶笛的身邊抽回來,然後啞聲道,“別管我!!”
陶笛心裡心疼的很,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邊。
季堯的確是想上廁所,可是他完全沒有方向感。不知道往那裡走?這種迷茫像是一把利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每一寸呼吸都充斥著挫敗……
陶笛見他沒有穿鞋,連忙將他的拖鞋撿起來,放到他邊上,小聲提醒道,“拖鞋在你前面二十厘米的位置,老公。地板涼,你穿上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