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再見。’信差走後,媚娘拿著信進屋,拆開其中一封看完後,會心一笑,忙又出門。
‘請問,許大夫在家嗎?’
‘頑皮,快進來。’仕林擱筆,起身迎接。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什麼呀?’
‘喏,曉柔的信。’她將另一封未拆封的交給仕林,卻被他抓住了手。
‘瞧,凍得通紅,在屋裡等不也一樣嗎?’
‘怕錯過呀,我知道它對你有多重要呢。’
‘先喝口熱茶,暖一暖。’仕林臉上一紅,忙鬆開,倒了杯茶,塞到她手裡。自己坐到一旁拆信,看完之後不禁深嘆。
‘怎麼了?曉柔說什麼?’
‘家裡的近況,大小均安。爹孃身體健朗,孩子們長高了。固安的藥鋪又擴增了一間,添了人手,還帶學徒。不過,他準備隨軍出征,內支朝廷。曉柔,正為此憂心,希望我能勸解。’他放下信,沉了面色。
‘要打仗了嗎?’
‘遲早的事。’
‘固安早就辭官,為何還要他去?’
‘雖不在職,但與嘯山情同手足,加入援軍隊伍,我倒不覺意外。’
‘你是同意他去了?’
‘他已長大成人,有自己的選擇,報效國家,本就是男兒所為,我不會阻止。況且現在,金兵作亂,朝綱不穩,皇上年輕事淺,皇叔覬覦權位。多事之秋,僅靠恩師一人之力,又有何用?如今內憂外患,苦的是百姓。固安和嘯山此去,若能助大軍取得勝利,解救黎明,我也感到欣慰了。’仕林說得惆悵,媚娘笑意頓失,若有所思。
‘朝廷需要用人,而你……本受天命,卻耽擱在此,是我拖累你。’
‘胡說什麼,那是我自己的決定,不關你的事。’
‘可是我心裡總有種負罪感,怕有違天意,於你不利。畢竟,你是屬於朝廷、屬於百姓的,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她起身走至窗前,倚扶著窗簷,昔日愁慮再無可避,這是內心一直不願提起與面對的。
‘你看你,就這麼希望我走嗎?’仕林走至她身後,歪著腦袋,側睨那精緻的輪廓,眉頭皺著也楚楚動人,不由得暗笑,很快便驅散了心中陰霾。
‘我……,如果你要走,我會尊重你的決定。’感受到他的靠近,媚娘偏不回頭,緊靠在窗框上。
‘傻瓜,不許再說了。好好的,又為這個掉淚,存心要我心裡難過,是不是?’他一聽,忙轉過她的身子,已有兩行淚掛著,即後悔自己的失言,邊擦邊哄。
‘哪有。’媚娘推開他的手,拿出帕子抹去。
‘該說負罪的人是我,這些年,太委屈你。’仕林拿過,替她拭淚。
‘哼,那你可還不清呢。’她搶過帕子,攪在手裡。
‘這輩子還不清,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還不清才好呢。’他握住她的手,湊近了打趣兒道,這才令她破涕為笑,抽出手來打在他胸口。
‘貧嘴。’
‘媚娘,這輩子與你如此,我知足了。感謝上蒼,願此情此景,能長久。’
那緊貼胸口的雙手,那神魂相通的心扉,那堅若磐石的眼眸,又出現在她悽惶籌措的秋水中,一點點清晰漸近,黑滾滾的壓過來。馬隊、軍旗、兵將、藍頂轎子,前呼後擁的佔領白龍山道,明黃色面底,鑲紅邊,正中黑字一個宋,被風颳得蒼勁有力。霎時,越聚越多越引人入目,她往前挪了半步,又挪了挪,之後便站著一動不動。風不大,未雨起霧,他們如此近,不過隔山隔水,她想喊,卻隔山隔水,聲音打了漂兒,衝不出口,只壓回心上。
“仕林……再見……再見……。”
醒來時,臥室裡只有潤珠在,讓她一度認為剛才只是一場夢。
“公主,你醒了?”
“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