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城北的龍王廟,走往城西鬼市,那是一段非常遙遠的路。
唯一支撐著他走下去的是一顆早已寫滿了復仇兩字的心。
它遲早會停止跳動,至少在他沒有到達鬼市之前,他會強忍著這一口氣,堅持到那位“無常大人”的出現。
......
冰冷的路,再加上已經冰冷的心,閉上的雙眼多半很難再睜開。直到他感覺到來自於身體外的一絲溫暖為止。
那昏暗、柔和的燈光照在了他蒼白的臉上。
風一吹,燈影晃動。
他疲憊的睜開雙眼,不清楚這是哪裡,又是哪裡會在這樣電器發達的年代在晚上點上蠟燭呢?
可能是停電了吧?
他坐起身,手扶著自己剛才躺著那把竹製躺椅上、疲憊的目光環顧著四周,目光落在了店中一個晃著虛影的黑白電視機上面。
沒有停電?
他再度看向那蠟燭,看向四周。
那是一家破舊的老店鋪,店鋪裡面擺滿了元寶香燭,往裡面燈火照不到的地方看過去,隱隱約約瞧見了兩個人影。在昏暗的燈火下,他們的雙眼是漆黑無比的,面容蒼白,可是嘴唇卻紅得妖豔。
他試圖起身走過去,一道聲音從他左手邊的櫃檯邊傳來:“那是紙人!”
那聲音來得突然,他來不及防備,身體便已經被本能的嚇得坐回到了躺椅上面。
櫃檯底下緩緩升起了一個人頭。
蓬亂的頭髮,灰色,白色唯獨不見黑色。
密密麻麻的皺紋揉在他的臉上,褪了色的老花鏡遮不住那雙燈火下渾濁不清的雙眼隱隱約約的散發出微弱的深邃。
他望著男人,許久,又彷彿是片刻,最終開口,只說了一聲:“你走吧!往西邊走!”
......
那疲憊的身體就如同提線木偶一樣,被那老者的話操控著離開了那間店鋪。他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一家紙紮店,是這條漆黑的街上唯一亮著燈的店面。只是它亮起的燈卻是櫃檯上的一根蠟燭,以及門口掛著的兩盞白燈籠。
男人就這樣繼續機械的往西邊走過去,他再次回頭很模糊的瞧見那家紙紮店的門口出現了兩道身影,看不清楚,只能感覺到那兩個人,一人穿著白衣,一人穿著黑衣。
再度回頭的時候,他的雙腳已經停下了。
夜色如墨,月躲在黑雲下,這是不好的預兆。
就像此刻站在一座古舊的城門樓前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一樣。
......
【鬼市】兩個字,深深烙印在那城門樓的上方。
“已經到了嗎?”
這裡便是城西的鬼市?
傳說百鬼夜行必經之地。
他正對著鬼市的大門,疲憊的雙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叫...爹媽死得早,他們只給我留下這一個名字,我猜他們應該是希望我長大以後能有出息。可是他們應該想不到,在精靈院中艱難活下來的我想要出人頭地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成了一個普通教師,工作的地點還是在撫養我長大的精靈院那裡。隨後我遇見我愛人,結了婚,有了一個女兒。其實這樣的生活我挺知足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知足讓我做出了這一生最愚蠢卻也是最勇敢的事情......”
“我用花瓶砸破了學校精靈主任的後腦勺。”
“原因是我看見我的一個精靈在他的辦公室裡被打得渾身是血。”
“她告訴我不要多管閒事,可是我最終沒有忍住。開始試圖反抗那所學校早就存在的邪惡......我親身經歷過的邪惡......”
“從精靈主任開始......”
“被打的那個精靈叫阿溪,多好的名字,可為什麼偏偏是一個孤兒?又為什麼偏偏被送到那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