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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0)山中遇險 (1 / 2)

從屹縣到南鄭的官道大體是沿著一條叫滌水的河流走向所修,所有的道路幾乎都在谷地地穿行,再加上滌水兩岸青山連綿綠樹如茵,河谷裡涼風習習,因此上雖然頭頂依舊是驕陽熾火,走在道路上卻是不覺得十分勞累,即便走上一途渾身是汗,可在樹林中歇住腳,聽著耳邊陣陣松濤啾啾鳥鳴,不幾時就汗水盡去渾身涼爽。馱隊的兩個管事又是慣走這條路的老手,何時起何時止哪裡停哪裡住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跟隨著馱隊的幾個外人也都是和劉記貨棧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客商,既信得過貨棧又信得過兩個管事,無論大事小情,都只聽兩個管事的安排,從不和管事爭執聒噪。所以一路上雖然也出過一兩樁翻馱架傷馱馬的小事故,路程卻幾乎沒有耽擱,從屹縣出發後的第五天,馱隊就到了南鄭縣。在貨棧南鄭分號換過馱馬補充了乾糧,第二天就歇在安平驛。第三天上午在安平渡口渡過滌水,便進了南鄭縣端州府和恆州府三地的“三不管地帶”。三個月前被官軍一舉蕩平的土匪頭子闖過天,當初就盤踞在這裡。

從這裡開始直到走出燕山衛進入渠州地界,道路幾乎全是盤旋蜿蜒在深山老林裡,從走過這條道的同伴那裡,商成也知道了象鷹愁巖、惡虎宕、飛雲澗和一線天這些聽著就讓人心驚膽戰的地名。據那些人講,幾個月前被燕山衛軍剿了的大土匪闖過天,當初就是帶著手底下的嘍羅盤踞在這裡,強索硬奪謀財害命無惡不作,過往的單身旅客和商販馱隊沒少被他禍害。

走過惡虎宕時,山娃子還給商成講了一個故事。四年前,李家莊子裡就有兩兄弟跟隨一個馱隊經過這裡,不幸遇見了闖過天手下的一群嘍羅,兩兄弟裡的哥哥為了保護自己的馱馬,和土匪爭執了兩句,窮兇極惡的土匪就把那個當哥的綁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用刀在他身上割破無數個小口子,再抹上野蜂蜜,然後讓成群結隊的螞蟻把他二哥圍成了一個“蟻人”。

“……弟弟想上去救哥哥,被土匪一斧子把頭劈成了兩半,”山娃子繃著臉慢慢講述著當年的慘事,“訊息傳回莊子,倆兄弟的爹當時就吐了血,連一個晚上都沒能熬過去;大娘兩隻眼睛都哭瞎了……大嫂哭著央求人去收屍,把家裡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換成錢,連兩個女娃都賣給了人牙子,才湊齊十貫錢,好歹把兄弟倆的屍首接回去……兩兄弟下葬那一晚她就懸了梁。……從此那家人就絕了戶。”

山娃子說一句嘆一聲,平靜的語調讓人從心底裡滲出一股寒氣。周圍的人都木著臉不說話,只是低垂著頭走路。這種事情他們每年都要聽說兩三回,已經有些麻木了;在同情別人苦難遭遇的同時,他們也難免替自己感到擔憂。

商成還是第一回聽說竟然有這種事,臉色青白得幾乎教人無法直視。聽著山娃子似斷似續的講述,聽著山娃子那平緩得就象在聊著家長裡短般的語氣,他的心揪得就象有人把繩子拴在他心尖上用力抓扯一般。他的牙齒咬得咯咯吧吧響,手裡攥著的馱馬韁繩幾乎快要勒進肉裡去,因為太用力,也因為太激動,他的胳膊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馱隊的副管事就走在他們旁邊,傷感一陣之後好言安慰山娃子:“現在那家人的仇已經報了,燕山左軍已經把闖過天給剿滅了。我在燕州見過他的人頭,裝在一個木頭籠子裡,用長木杆挑起來掛在城門樓上。和他的人頭掛一起的還有四十三顆人頭,都是闖過天手底下的嘍羅。聽恆州的人說,被官軍生擒活捉的二百多號土匪都在燕州,手裡沾過血的一個都活不了,沒揹人命也要被送去鎮前關做苦力修城一一你放心,不出兩年,這些不是人的傢伙一個都活不下來……”

前面一個馱夫鼻子裡冷哼一聲:“做苦力都是便宜他們!按我說,就該把這些人全剁碎了餵狗!”

“他們的肉,狗都不吃!”有人反駁道。

“那就拿去喂狼!”

“乾脆送給突竭茨人,讓突竭茨人用馬把他們拖死!一個個全都拖得腸穿肚爛,偏偏拖出去十里地還死不了,再叫上半天才能嚥氣!”又有人提建議。

馱隊裡立刻安靜下來,不少人都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那個提建議的傢伙。連原本一直在抹眼淚的山娃子都瞪起了眼珠,惡狠狠地瞄著那個楞小子。還是副管事閱歷深,雖然他也厭煩那個不會說話的傢伙,可這個時候只能他出來打圓場:“要拖,也得咱們來拖!不僅拖死那些土匪,還要把突竭茨人都抓來,一個個挨著個地從北鄭拖到燕州府!”他的這番話立刻引來一片的附和聲,有人還提建議說,拖死這個辦法不好,傷馬力,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把突竭茨人的手腳都分開綁在四匹馬上,然後再讓馬朝四個方向一跑,該死的突竭茨人就會死得不能再死。這個好辦法立刻獲得了一片讚揚聲。可也有人反對這個方法,因為這樣做的話,突竭茨人臨死之前就沒多少痛苦,還是拖死最好,讓他們也嚐嚐腸穿肚爛的滋味……

也有人冷笑著說:“光剿了闖過天又能怎樣?北鄭還有鑽山豹子,端州南鄭還有姥姥山的鐵頭梟。不說遠了,就在咱們要去的渠州地面上,還有個老鴰寨的活人張,你們在這裡想著怎麼收拾那些土匪,不如向老天爺禱告咱們別碰上他……”那人話沒說完,就被人在頭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遭瘟的東西!說不來好聽話?!你是咒咱們大家都死?!”那人捂著頭憤恨地回頭,卻沒敢頂嘴,氣哼哼地走路,半晌又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活人張在渠州橫行了快十年,就沒見官軍把他剿滅了。哼!這些土匪不除,天下就別想太平,咱們這些趕著馱馬穿州過府的窮漢子就別想讓家裡人不操心!”

商成不知道那人說的老鴰寨活人張是個什麼樣的土匪頭子,就小聲地問山娃子。

“是渠州那邊的大土匪。”

“怎叫這麼個諢名?他……劫富濟貧?”這話說出來商成自己都不相信。看前後左右的馱夫全都默不作聲,顯然這活人張不是個所謂的“義盜”。難道說……

山娃子臉皮抽搐了好幾下,才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那畜生吃人。——吃活人。”

商成登時就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心躥上來,倏然直衝到頭頂,天靈蓋上麻酥一片,似乎連發梢都顫慄著站立起來。一剎那間他覺得自己似乎連心跳都停止了,渾身的血液都凍結成冰。神智恍惚中,他就象夢囈一般地問道:“吃活人?”

他周圍的人都象沒聽到他的話,都陰沉著臉低頭走路。

突然從前面傳來了一聲呼哨一一這是前面探路的人發出的警告!

呼哨霍然而起又嘎然而止,就象有人用剪刀把這聲呼哨鉸作兩段,只放了前一截出來。

馱隊立刻因為這聲呼哨而騷亂起來,不少人都是神色倉皇面孔煞白,手發抖腳發軟,戰戰慄慄地拽緊了馱馬的韁繩。裹在馱隊中間的兩個客商驚慌過度,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倒是商成和山娃子還算冷靜,最初的不安惶恐之後,馬上就各自從馱架上拿起了貨棧發下來的直刀;剛才呵斥亂說話那個人的馱夫也抓著直刀趕過來,和他們站到一起。商成他們知道,這人是趙集的一個鄉勇,而且在這個時候還能記得“三人一組抱成團”,顯然也是個頭腦清醒的傢伙。“三人一組抱成團”是鄉勇訓練時衛軍教官反覆叮囑的事情,也是訓練的重要科目。

短短的工夫,在後面押隊的管事已經執著刀攆過來,他旁邊就是那位上京平原府的袁大客商。看袁大客商在這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走得飛快,腳下也沒有什麼趔趄,倒不象是個養尊處優的人;而且他腰間也佩著一把劍。他的兩個親隨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這倆人雖然沒有象兩位管事那樣把刀握在手裡,可一個人的手壓在腰刀的刀柄上,另外一個手裡挽著張清漆木弓,背後斜揹著一個箭囊;兩個人都虛眯著眼睛不停地前後左右張望。

袁大客商站到大管事背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來,只好問道:“前面有土匪?”

“不清楚。”大管事簡潔地說道。他招手叫過一個貨棧的小夥計,“去看看前面怎麼了!要是有土匪,記得示警!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要和土匪糾纏!”那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夥計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提著刀的手抖抖索索,半天也沒挪動地方。大管事反手一耳光就扇過去,抽得小夥計原地打了個轉,臉上立時冒起五個指頭印,血貼著鼻孔嘴角淌。大管事再沒看他一眼,指著另一個夥計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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