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安並未第一時間踏入法陣。
他仍然站在法陣外面,側著腦袋,望著一旁,貌似在看著什麼,聆聽什麼,總之,並未像譚修緣那般激動,那般急切,整個人甚至有點懶洋洋的。
“快啊!”
譚修緣大吼一聲。
這一次,聲音同樣有些失真,不過,並未像鴨子叫,而是好似從密封的罈子內發出來一般,甕聲甕氣,若非只有短短兩個字,多半聽不分明。
此時,他腦後浮現的面具已然在虛空中消散,套在了他臉上,上面蠕動的紅線從面具上擴散開來,遊走全身,無所不至,差一點,便將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
變成一顆紅色的蠶繭。
詭變在即,自我意志貌似就要被那詭異吞噬,儀軌若是失敗,譚修緣多半死路一條。
故而,急切地發出了絕望的嘶喊。
若非需要主持法陣儀軌,無法騰出手,他早就衝上前來,一把將蘇寧安推了進去。
蘇寧安不為所動,過了一陣,方才轉過頭,望向譚修緣,眼神略微複雜。
譚修緣不再叫嚷。
他一邊運轉法力控制著法陣,一邊維持著自我意識,抵抗著詭異的侵襲和汙染。
這時,蘇寧安抬起腳。
走了兩步,跨入了法陣,來到了燃燒的七星燈之前。
當他入陣之後,譚修緣鬆了一口長氣,那一口氣是如此之長,就像從北疆荒漠拉到了南疆十萬大山那般長,其中的如釋重負格外的明顯。
包裹著他全身的紅線像是聞到了蜂蜜的蜜蜂,從他身上撤離,化為紅色的絲網探入法陣之中,從四面八方朝著站在燈盞前的蘇寧安包圍而去。
法陣內,七星燈閃耀著七色光澤,映照著蘇寧安。
法陣外,譚修緣臉上套著的面具碎裂開來,遁入虛無,面具下,露出了那張年輕的臉,只是,這張臉雖然年輕,卻不夠凝實,像是蘇寧安前世的三維投影,逐漸變得虛化。
大殿內,虛空中,迴盪著一聲聲的神文。
神文如雷,轟隆隆作響。
雷聲中,有閃電破開虛空,從天而降,落在了譚修緣身上,剎那間,身影徹底虛化,消失無蹤,然而,維持法陣的譚修緣雖然虛化失蹤,法陣卻仍然在運轉,那些紅線仍然朝蘇寧安圍了上去。
蘇寧安表情木訥,眼神卻仍然有著靈性,有著退意。
然而,七彩光芒將其照耀,就像把他定住了一樣,讓他無法脫離法陣,只能任由紅線沾染在身上,一根根,一層層地將全身包裹起來,變成了一個紅色的人形繭子。
在腦後,有一張面具浮現而起。
只是,這張面具並沒有紅線纏繞,也並不是沒有五官,上面,有五官隱隱浮現,最終,變得不再是一張面具,而是一張真正的人臉,說栩栩如生一點不誇張。
這張臉便是譚修緣的臉。
並非一成不變的臉,在這張臉上,變幻著譚修緣數十年各個時期的面孔,有牙牙學語的嬰幼兒時期,有在山間奔跑的童年時期,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時期,二十幾,三十多,四十有餘,一直到老態龍鍾只能躲藏在道門法陣內苟延殘喘的古稀之年。
每一張面孔都有,交替在臉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