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降臨的,也許是昨天晚上,也許是今天清晨,趁著太陽朦朧的睡意,灰撲撲地散下來,落在這座暗沉的墓園,浸入泥土,為地下的孤零零的鬼魂解渴,安撫它們不安的向上指的手指。
墓園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路虎,站著兩個高挑的人,有人點了一支煙放在嘴裡吸一口,吐出的煙圈模糊兩人的臉,卻依然可以看出兩束目光所至——墓園。
他把一捆精心包紮的菊花放在一口墓碑前面,用手清掃碑座上的灰屑,它們被雨打濕,像訴說冤苦的鬼魂般纏在手上。他抽出幾張紙錢,打火機點燃後放在鐵盆裡,上竄的火苗和慢慢殆盡的紙錢彷彿是墓園中唯一的生機,紅色的火焰在他黑色的眸裡閃動,不一會兒,火焰向東偏倚,漸漸貼近鐵盆迎接死亡。抬頭看看天,有幾滴細雨落在臉上,雨絲從灰濛濛中吐出或扔出,他將所剩的紙錢全部放在鐵盆中,點大火一把燒光所有。
等到何嘯從墓園走出來,身上已經濕了三分之一。其中一個短發女人撐傘走過來,把他送進車裡面,駕駛位的紅裙女人扔過來一條白色毛巾,何嘯隨手擦拭兩下就蓋在了腿上。
一股奇怪的煙味襲來,何嘯上下打量身旁的女人,“姐,你又抽煙了?”
短發女人眨眨眼,笑起來嫵媚極盛,她擠弄細挑如玉的身段往前湊,肩膀的玫瑰紋身更加顯眼,“好聞麼?我最近換了新煙。”
何嘯沒理會,沉默地看向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絲。
陸驚雲把他的思緒拉回來,“那個死男人對你怎樣?要不要回媽家住幾天?”
“一切如常。”何嘯一直看著窗外,“不用了。”
路虎一路馳聘而去,逃離死亡般的掙脫墓園的陰影。
“姐。”
“嗯?”關信玩著手機,忙不疊的回應。
“媽一個人在地下會不會很孤單?”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也沒有任何人能回答。接著是一路沉默,一顆巨大的石頭壓著這輛價值不菲的車找回地心引力,波瀾不驚,它停在一棟別墅下,何嘯下車,撞上了正好出門的陳遇。
何嘯看見她侷促地瞥一眼車上的人,“小何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
“就下午請了假。”
路虎在兩人的視線下發動引擎離開。
她略顯尷尬地高舉雨傘,把何嘯囊括在雨傘下,保護他不受雨淋,“是誰送你回來的?不請他們來家裡吃個飯?”
何嘯緘口半刻,臉色冷漠,“那是我媽和我姐。”
陳遇臉色煞白,出現半分疑惑和半分不可置信,她努力表現不在意,結結巴巴道:”我……我正好去買菜,你晚上想吃什麼?”
何嘯道:“阿姨,隨便吧。”
說完便沖回了家,獨留陳遇一個人在雨中錯愕,她雖然死死攥著傘,但雙手還是忍不住抖動,又將一隻手壓在另一隻手上面,掐出指甲印也止不住顫抖,惡魔在引誘心魔作祟。她安撫自己寬宏大度地接受這個事實——她嫁給了一個曾經結過兩次婚的男人。
大概是下午下過雨的緣故,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寒涼,屋內一片沉寂,僅有偶爾尖叫的電視劇打破死氣沉沉的氣氛。
許荊盯著□□的人,一點點收回情緒,縫合不斷旋轉的世界,嚴絲合縫地蓋上記憶的行李,她起身離開,在房間裡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開啟淋浴頭,熱水立馬貼著頭發、每一寸肌膚流動,驅趕少女的精疲力竭,讓她放空到九霄雲外,讓她看起來是個生活風平浪靜、和諧安逸的普通高中生。
一切收拾完了,許荊坐在書桌前背單詞,剛背到第二個,房門被推開,陳遇把牛奶端在她眼前,許荊接過牛奶放在桌子上。
自從搬到這個地方,她的待遇“好”很多,陳遇每天晚上都為其準備一杯熱牛奶。
陳遇又把牛奶持到她眼前,許荊從詞海中抬頭,看著她的臉隨即掃一眼牛奶,把牛奶放回剛剛的位置,疑惑頓生,她不解,盯著陳遇因為罕見的濃妝豔抹而陌生的臉。
她的媽媽橫著眼,第三次拿起牛奶,硬往面前的人嘴裡送,一股溫熱灌溉著每一顆牙齒,許荊下意識抗拒地咬緊牙關,用力把玻璃杯往外掣,真正掙脫後衣服已然印上白色的印記,許荊不由地咳嗽,此起彼伏的咳嗽中,她聽到陳遇嘶吼,“連你也要跟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