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
溫月纖手中長綾末端的長劍突然挾帶著一股金鐵肅殺之氣急速飛出,徑直刺向葉鈴鈴的脖子。
突然,她聽到了將死之人的“臨終別言”:齒犀微露硃砂唇,手荑緩轉青蔥指,若是能夠不握劍,而與我對弈該有多好啊。葉鈴鈴望著突如其來包裹著雄渾鬥氣刺向他的劍,搖頭惋惜道。
那一瞬間,溫月纖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可劍卻已經刺出。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出雲有女雖溫婉,舞劍亦可動四方。
山海觀之盡沮喪,瀾日瞰之暗低昂。
帝王侍女三千人,溫氏劍舞可第一。
皇國城上豎降旗,唯有佳人立牆頭。
舉國蒼茫盡解甲,四十萬魂歸入土。
這首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是溫月的父親寫給她孃親的詩,只記得那個時候父女兩人被裹挾在國破後的難民潮流中,回頭望著往日的皇城,險峻殘破的城牆之上除了高高掛起的白色降旗外,就只剩下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
溫月的父親在出雲國破後便帶著她在星月帝國邊境開了一家古董店,但是因為日夜思念溫月的孃親,沒過多久就抑鬱而終了。
於是,真名溫璃的她就長途跋涉來到月星帝國的帝都,先學了最地道的帝都官話,然後又去做了三教九流中最不堪入目的ji女,但是所幸是姿容出眾,一開始就被有意無意的培養成花魁,不需要去做令她想到便會作嘔的皮肉生意。
然後,溫月也就順理成章遇到了陪著狐朋狗友尋花問柳的皇子殿下,不過最多時間也就只是彈琴聊天對弈,這個鬥氣大陸西北的統治者,被稱為殺神冰尊的鬥尊強者葉擎的兒子,是真的不像他父親啊。
葉鈴鈴對修煉還算上心,比較好色,不過這估計是和蕭婉學的,但是缺又不飢色,葉鈴鈴甚至一點不介意和溫月說其實自己許多的詩詞都是從皇宮中那些文臣墨客哪裡討要而來充門面的,有時甚至會去向蕭婉或者江南王蕭椋笙要。
溫月雖然只是學了出前雲國人熟知的溫氏劍舞的皮毛,但是她自信足以殺死葉鈴鈴,當然前提是房門外絕對外不會站著皇宮暗中保護這位皇子殿下的皇室供奉。於是整整等了五年的時間,溫月都沒有能等到機會。
然後葉鈴鈴就突然不來了,有次溫月去問蕭婉,不過蕭婉這貨卻什麼都不願意說。
再過半年就是溫月娘親的祭日了,就在溫月準備以後什麼都不管,去給孃親守墓一輩子的時候,葉鈴卻突然回來了,而且並沒有帶皇室供奉在暗處虎視眈眈。難道這就是冥冥中自有的天意嗎?
她問過他的,問他敢不敢看劍舞。
他說:“死了值得。”
刺殺皇子子殿下,月星帝國皇帝葉擎最心疼也是唯一的兒子,如果成功了,她肯定是必死的,而且會是極其悽慘痛苦的死去,整個天下沒有誰會做了這種事情還能活下去,就算是能苟延殘喘的也沒有。
也好,黃泉路上能有個伴,到時候……他要打要罵,就都隨他了。
溫月不忍再看。
突然,只聽鏗鏘一聲,離葉鈴鈴脖子只差半寸的長劍瞬間就斷為兩截,溫月睜開眼,茫然恍惚中,不知何時,院中多了一位白袍如雪的男子,男子背後還有著一對黑色火翼。只是……這男子衣冠不整,再加上那忙亂的神情倒有些像是那些吃霸王餐準備跑路的嫖客,引的溫月有些想笑。
想不到,蕭婉這種一眼看就能看出是紈絝子弟的江南王世子,竟然會是一名能夠鬥氣化翼的鬥王介別的強者。
以清秋闕的大小,再看看蕭婉這趕來救場的速度,這平日裡吊兒郎當花天酒地的蕭婉……居然真的會是一名鬥王級別的強者?
刺殺失敗了?溫月此時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該悲哀還是該慶幸,她的手上還有一柄劍,原本是用來自刎以逃過屈辱用的。
溫月抬起手,正準備一抹脖子,死了乾淨。只是可惜瘦呆呆這隻肥碩的胖白兔就要淪落為一隻肥碩的野兔了。
溫月想起來,去年下雪時葉鈴鈴說過,當大雪鋪地的時候,站在皇宮的韻瀾亭裡,能看見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