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歸期
祝佳期在醫院心亂是因為原來在那麼久之前,邵聞鐘就悄無聲息地救過他,如果那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那次一起經歷的爆炸,他欠了邵聞鐘兩條命。
他猜得出邵聞鐘為什麼故意隱瞞,因為他知道他會愧疚的。他確實會。
他每每要出事兒的時候邵聞鐘就像貴人一樣憑空出現,而他呢?邵聞鐘受傷的時候連回國都要瞻前顧後。
劉思瑤的事情反而不是大事。他介意劉思瑤,但也沒有那麼介意,就算劉思瑤動機不純,只要對邵聞鐘好,拿利益捆綁劉思瑤一輩子也未嘗不可。
出生在這種家庭,他們的愛情真能半點兒利益不摻雜才是奇怪,他有的是辦法把劉思瑤弄走,透過韓立是一種,還有邵正華,邵正華這麼正派的人是瞧不上劉家那套虛偽做派的,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因為邵聞鐘的身體情況,也因為邵正華和他一樣都希望邵聞鐘好。
今天邵聞鐘沒有對劉思瑤的任何舉動表現出不適,他想,人得認命,他希望邵聞鐘開心幸福健康平安,哪怕這個幸福開心不是自己給的也沒關系。
韓立連夜找到了心理醫生,因為應激和心理健康這種事情比較敏感,韓立只要了聯系方式,就讓祝佳期自己去溝通了。要不是祝佳期開口 ,他管他姓邵的有沒有心理疾病,去都懶得去,更別提像現在這樣跟打卡一樣去醫院,都影響他去喝酒了,姓邵的是死是活關他屁事。
邵聞鐘還是比較配合的,這也是任務後需要進行的測評。記憶丟失了,本能沒有丟失,祝佳期怕影響邵聞鐘情緒就沒進去,在外面等著,心理醫生田靜從病房裡出來,拿著測評表,遞給祝佳期:“從結果上來看沒有問題,”田靜說,“但太標準了,應該受過專業的訓練。”
祝佳期點了點頭:“對,”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沒接過測評表,而是繼續問,“那以您的觀察呢?”
“我靠近他的時候,他有些緊張。”田靜靜靜地打量著祝佳期,祝佳期只是和她說,兩個人曾經是情侶關系,邵聞鐘現在忘記了他和他們曾經的關系,但來了之後她看到了一位和患者表現親密的護士,她沒有詢問任何一方,這是她的職業素養,她繼續說,“我還需要時間。”
“他配合嗎?”
“很配合。”
祝佳期點點頭:“那就好,拜託您了。”他拿出一個提袋,遞給田靜,“因為他的身體情況,麻煩您一次次親自來醫院,這是給您備的薄禮。”
田靜看著祝佳期,祝佳期故意藏起來了那份失落,但她感受得到,她問了和韓立差不多的問題:“在取得患者信任後,我可以逐步進行治療,也許可以幫他加速尋找回憶的速度。”
“不用,按照他的節奏就好,我怕他想起來爆炸的細節,加重應激。”祝佳期如實地說了自己的顧慮。
田靜見祝佳期第一面就覺得他和韓立不同,一個文質彬彬、一個吊兒郎當,一個為她準備禮物、一個也就在喝酒的時候才想起她,她由衷地說道:“您和我印象裡的二代不同。”她印象中的二代就是韓立那樣子,正常一點的跋扈淩人,低調一點的裝得像個君子、但那種傲氣與鄙夷彷彿刻在骨子裡,不經意就會讓人感受到涇渭分明。
韓立那樣子招小女孩兒喜歡,天高地傲,誰都不怕的自傲與自信,她承認,她也迷戀過壞男孩與紙醉金迷,不然怎麼認識的韓立。但現在,夢醒了,鴻溝終究無法逾越,戀愛是戀愛、結婚是結婚,韓立可以帶她兜風、哄她開心,但不會和她結婚。
她甚至都不知道韓立有沒有真的動過心,畢竟韓立和別人說的是“她跟了我”,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曾經的自己一寸一寸地滑了下去,在差一點陷進去的時候驚醒了。她不怨誰,她還要感謝韓立帶她看過以她的努力都無法企及的世界,只是對愛情、婚姻感到幻滅,她以為這些人不會有愛——直到今天。
果然三十歲的優質男性都已婚,沒有結婚就是有穩定物件,除去這兩者就是肯定哪裡有問題。
祝佳期沒有繼續搭話,提議道:“我送您回診所吧。”
田靜搖搖頭:“我開了車,以後有機會吧。”
兩個人向停車場走去的時候遇見劉思瑤,祝佳期伸手打了招呼,劉思瑤沒有理,徑直往前走去。
田靜看祝佳期神色淡淡地放下手,勸解道:“康複總是有一個過程的,心理疾病也是。”她和邵聞鐘聊了一些近況,她知道劉思瑤目前在邵聞鐘心裡的地位高於總也不露面的祝佳期,但未來誰說的準。
實話實說,結合她的直覺,她覺得祝佳期過於寬容與大度,一個太善良的人總是先愛別人再愛自己,這樣的善良說來偉大,但對自己過於殘忍了。
祝佳期全程和田靜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話不多。快到停車場的時候,祝佳期揣著風衣的口袋,淡淡地說道:“田醫生,我不是什麼好人,我也貪心,”他道,“只是因為他是我愛的人。”
祝佳期留了半句沒說,田靜認真地看著祝佳期,而後釋然地一笑,她悟出了後半句,這個圈子裡有什麼善良的人。
祝佳期有很多方法為難劉思瑤,只是因為劉思瑤目前是邵聞鐘親近的人,他收起爪牙,甚至忍著劉思瑤的恃寵而驕,如果劉思瑤半點對邵聞鐘不好,劉思瑤可能最後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祝佳期的車和田靜一前一後駛出醫院,田靜回工作室,祝佳期上了高速,去接歸期。
金鑫的表情管理比韓立還差,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祝佳期帶著歸期上了後排座,休息日金鑫穿了便裝,撐著車、扒著門框,似乎比祝佳期還心急地問道:“萬一他看見歸期,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呢?”
祝佳期笑著看著金鑫:“還是火星撞地球的機率比較大。”
金鑫摸了摸鼻子,祝佳期從後排座下來:“聽說金隊要轉業了,提前祝你一切順利。”
金鑫看祝佳期比他還釋懷也不好說什麼,和祝佳期握了握手:“謝謝。”
他取名歸期,是為了讓他們的每一次分離有時間限制,沒想到最後變成了歸屬祝佳期,果然語文博大精深。
祝佳期開車時開啟了音樂,第一首是“用情”,在唱到“我用情付諸流水愛比不愛可悲”的時候,這句已經夠難受了,他不想聽下一句,於是他伸手關掉了音樂,他想,什麼寶華韋健,這音響多餘能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