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黃提學打破了這尷尬的沉寂,起身向王宗沐拱手道:“王大人、諸位大人,午時了,就在學署這邊用午飯吧。”
王宗沐等人如夢初醒似的,紛紛婉辭,下堂上轎回按察使司。
學署大門外人聲鼎沸,忽然一靜,轎中的王宗沐聽得曾漁的嗓音大聲道:“諸位朋友,諸位朋友,這就是我曾漁曾九鯉方才考核時作文的草稿,蒙宗師和王按察使准許,張貼出來請諸位多多指正。”
曾漁的話音剛落,便是一片“嗡嗡”聲,隨即是參差不齊的誦讀曾漁那篇八股的聲音,不時有人大讚一聲:
“破得妙!”
“承得巧!”
“轉折如意,妙哉妙哉!”
……
生員們遊弋於八股文海多年,文章優劣還是分得清的,看到這篇好文,真如美酒當前,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讚歎起來。
此時王宗沐的心情已然平復下來,對這些誇獎曾漁八股文的讚美之詞並不感到羞惱,王宗沐還是有雅量的,因為曾漁這篇八股文的確妙極。
官轎過臥碑亭時,王宗沐聽得曾漁又大聲道:“謬獎,謬獎,在下文章不敢說多好,只算得通順而已,今日有這麼多秀才朋友、讀書士子、熱心民眾來關注在下的考試,在下不勝欣喜,在下喜歡交朋友,尤喜有一技之長的朋友,諸如天文星相、地理風水、詩詞歌賦、書法繪畫、音樂茶道、圍棋象棋、唱曲演戲、園輔花藝、乃至練氣養生、技擊散打,在下都有涉獵,望同好者不吝賜教考核。”
王宗沐搖頭哂道:“真狂生也。”
幾乘官轎很快繞過臥碑亭走遠,不須半刻時就回到了提刑按察司,王宗沐進廨舍衙門時問衙役王先生回來了沒有?
衙役道:“回大老爺,王先生還沒有回來,要小人去找嗎?”
王宗沐道:“王先生好獨往獨來,沒回來也不必去尋他。”
讓王宗沐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座上賓白袍客,也就是那位王先生竟會又去見曾漁——
曾漁在學署裡考試時,白袍客帶著一位僕人在學署外人群中四處與人攀談,好似採風人一般向人詢問此番按察使司對曾漁考核的看法,順便旁敲側擊瞭解一些江西人對嚴嵩父子的風評,採風的結果讓白袍客很不滿意,對曾漁的考核大多數人都是持看熱鬧的心態,可說起嚴嵩父子,尤其是嚴嵩,江西士子是讚譽有加,說嚴閣老是國家柱石、棟樑之臣,是江西讀書人的楷模——
白袍客越聽越氣惱,他恨嚴嵩父子入骨,誓與之不共戴天,聽到這些讚美嚴嵩的話,當然是氣急敗壞,其實白袍客是被仇恨矇蔽了心眼,嚴嵩現在還是內閣輔,普通士人哪個敢對陌生人說嚴嵩父子的壞話呢,就算是貴溪的秀才因為夏言的關係恨著嚴嵩卻也不敢當眾表態啊,更何況絕大多數江西士人真心覺得嚴嵩是勵志的楷模,至於嚴嵩做了什麼禍國殃民之事,他們還真沒什麼感覺。
等到曾漁從學署出來,在臥碑亭張貼那篇《眾惡之必察焉》的八股文草稿時,白袍客已經是怒氣積鬱,又聽得曾漁說星相風水、詩詞歌賦、書法繪畫、音樂茶道等等均有涉獵並要以之會友的話,白袍客就更怒了,這個曾漁狂妄啊,這豈不是當眾宣揚自己無所不學無所不精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嗎,星相風水、音樂茶道這些也就罷了,論詩,白袍客當世不作第二人想——
白袍客出身名門,少年得志,雖遭父親慘死的橫禍,但恃才傲物依然如故,聽曾漁當眾狂言,他就想教訓教訓曾漁,讓這個小小秀才知道什麼才叫詩。17o84+d6su9h+9948462>i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