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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特立獨行是吾輩 (2 / 2)

王宗沐道:“只考小題吧,以一個半時辰為限,如何?”

黃提學道:“但憑王大人做主。”

書吏捧上四書,王宗沐拈起那冊論語道:“就出論語題。”正待翻書,忽又抬頭望著大門外,皺眉道:“肅靜,肅靜。”

學署明倫堂正對著儀門,儀門與大門相距不過十丈,大門外數千民眾的喧囂之音雖不影響堂上官員說話,但那種“嗡嗡”之聲還是讓人煩躁,便有差役飛跑出去喝令眾人不得喧譁——

堂外稍靜,王宗沐翻書出題,隨手一翻,是《衛靈公第十五》,便對曾漁道:“曾生,你以‘眾惡之必察焉’為題作一篇八股文,不得少於四百字。”

“眾惡之必察焉”完整的句子是“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意思是一個人就算大家都厭惡他,你不能人云亦云也來厭惡他,必須自己**考察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說的那麼可惡;同樣,一個人大家都喜歡他,你也不要跟風,要有自己的考察,不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孔子這是教育弟子要有**的思考和判斷,不為表相迷惑——

曾漁含笑道:“‘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這個試題甚好,正可道明學生目下的遭遇,學生自補考進學之後,陰差陽錯剿賊立功,蒙朝廷獎賞,得多方讚譽,可謂‘眾好之’矣,諸位大人現在考核學生乃是‘必察焉’,學生能不警惕自省乎。”

黃提學聽曾漁這麼說,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王宗沐卻是麵皮微紅,有些慚愧,說道:“那就趕緊答題吧,現在正辰時剛過,到午時初刻交卷。”

對這種小題八股文,如今的曾漁是得心應手,一邊磨墨一邊打腹稿,一硯墨濃,腹稿已有了,不忙著書寫,卻對一邊侍候的差役道:“麻煩取一張楮皮紙來,不要裁割。”

差役便去取了一張楮皮紙來,這種不裁割的楮皮紙有五尺多長兩尺多寬,紙質柔韌,不易破損,曾漁沒有就座,而是立在桌邊懸腕揮毫,在這張楮皮紙上書寫,字如鴿卵般大小,用的是米南宮的行書體,寫的是“眾惡之必察焉”,堂上高坐的王宗沐、黃國卿等人都能看清紙上的字跡,不免納罕,心想曾漁這是做什麼?

只見曾漁寫兩句,又停筆沉思,紙上那兩行字跡是:

“論人之好惡,必於其所同然者。而究其所以然也,蓋好善惡惡,天下之同情也,人或蔽於私耳,可不究其所以然乎?”

這是對“眾惡之必察焉”的破題和承題,王宗沐、林潤等人凝目細看,不動聲色,黃提學卻是捻鬚點頭,這樣的破題和承題簡潔高渾,無可指摘,黃提學原本有點擔心曾漁年輕氣盛,遇到挫折容易心浮氣躁,但看到這兩句他就放心了,並且很欣慰,曾漁文章作得好也是給他黃國卿掙顏面哪。

承題後面是原題,即聖賢為何而題中之言,只見曾漁寫道:

“夫子示人曰,天下之善惡易以誣,君子之觀法不容苟。”

黃提學不住點頭,心道:“這才是為聖賢立言啊。”

再後面就是起講了,起講貴有議論,宜虛不宜實,講究理正、意高、詞古,曾漁寫道:

“此有人焉,事不近於人情,行不理於多口,居於鄉而鄉人憎之,立於國而國人賤之,惡之不亦眾乎?然而特立者寡諧,獨行者戾俗,眾皆惡之,恐或不能無私耳。”

王宗沐亦是八股文名家,做了三年提學副使,看了不下十萬篇八股文,眼力自是不凡,往往一看破題就知考生水平高下了,曾漁這篇八股文從破題到起講簡直稱得上完美,可作為範文傳世,王宗沐暗暗點頭道:“起講轉折甚妙,且看他如何提比出股。”

只見曾漁一邊思考一邊書寫,時間緩緩流逝,大紙上的字跡漸多漸滿,這篇八股文的正文部分出來了:

“要必驗其行事之實,究其心術之微,真可惡也,吾從而惡之,否則未害其為君子,吾何嫌於違眾耶!是惡而察之,則惡出於公不蔽於私矣。又有人焉,行必順乎人情,事必同乎流俗,處於鄉而鄉人稱之,流於國而國人賢之,好之不亦眾乎?然而飾情以釣名,賊德以媚世,眾雖悅之,或恐未必皆公耳。要必觀其意之所從,審其心之所樂,真可好也,吾從而好之,否則焉知其非小人,吾可甘於徇眾耶?是好而察之,則好出於公而不蔽於私矣。”

不說黃提學心裡猛贊曾漁,就是王宗沐、林潤等人也是聚精會神觀看,王宗沐差點選節讚歎起來,曾漁此文緊扣題意,提出論人“好善惡惡”必須弄清楚其本心是公還是私,正文兩大比,每一比所論又針鋒相對,立意凡脫俗,實為難得的好文。

大約用了一個時辰,曾漁把一張大紙基本寫滿,其間還略有塗改,但整體尚稱潔淨,站著懸腕寫這麼久,可見曾漁年輕體健啊,讓老病的黃提學羨慕不已,只見曾漁最後寫道:

“噫,徇好惡之眾者,鮮不失己;公好惡於己者,斯不失人;聖人言此,豈非觀人之良法歟?”

這是全篇的大結,寫完最後這句,曾漁將這張楮皮大紙攤在桌前地上,然後另取捲紙書寫,這種捲紙就是縣試、府試用的那種試卷,有界紅線橫直格,規定每頁十四行,每行十八字,這時不能用米芾恣肆的行楷了,改為法度嚴謹的小楷,場屋作文就要用這種書法,曾漁這一年來對書法用功頗勤,小楷他師法文徵明,文徵明小楷脫胎於王羲之的《黃庭經》、《樂毅貼》,以尖鋒入紙,筆法剛健安雅,結體張弛有致,在當時影響很大。

不須半個時辰,曾漁把楮皮大紙上文字謄錄在了捲紙上,還認真地寫上姓名、年齡、籍貫,然後把卷紙交給旁邊的書吏,書吏轉呈給黃提學。

黃提學全文都看過了,心裡有數,道:“呈給王大人,由王大人評卷。”

王宗沐接過捲紙,掃了一眼字跡,心道:“書法亦佳,的確不是不學無術之輩。”溫言道:“曾生,既答卷畢,你就退下吧。”

曾漁早就料知不會當場有評語給結果,便把那張打草稿的楮皮紙摺疊起來納入袖中,施禮告辭。

“且慢。”

一邊的林御史問道:“曾生,帶走草稿意欲何為?”

科舉考試時為備磨勘查卷,草稿也是要交上去的,但現在又不是正式考試,曾漁更反感林潤這種帶著審判的語氣,答道:“大門外數千生員都在等著看學生的作文,學生張貼出去讓大家看看,此謂公開也。”

林潤正要提出科舉考試要上交草稿的規例,黃提學先開口道:“曾生在眾目睽睽下作文,難道還需要查卷磨勘嗎,讓門外諸生看看這篇作文也好,看眾人評價如何?”

黃提學既這麼說,林潤當然不好再多說什麼,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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