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富搖搖晃晃的從一間破舊的草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下雪,只是陰沉的厲害。
走出草屋十步的距離後,他站住腳,仰著脖子眯著眼睛朝天空看了一會兒,小聲的的咒罵道:“呸!這鬼天氣,又他孃的要下雪了。”
話音剛落,一大片雪花就落到了他的額頭上。只一眨眼的工夫,那片潔白美麗的雪花就化成了帶著些許溫度的水珠,由吳國富的額頭順著鼻子就流了下來。
吳國富抬手擦掉臉上那雪花化開的水滴,剛想要接著咒罵,就見眼前落下了第二片、第三片······的雪花。他無比詫異的抬起頭,見頭頂的天空像是被一雙巨大的手從中間撕開了一個口子,將裡面裝著的所有雪花,正在一傾而下。
才短短一會兒的工夫,地面上就鋪滿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就在他站在原地愣神的這個時間,吳國富發現雪已下的大到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這一發現一下子打散了吳國富那滿腔沒來由的怒氣,他連忙閉上嘴巴,縮起脖子,把衣服的領口向上拉了又拉,雙手揣進袖口,一低頭朝著草屋前那棵歪脖子柳樹走去。
那柳樹的木樁上拴著一匹老驢架起的車,此時那破舊的車頂上已積了厚厚一層的雪。雖說有車棚遮著一些,但是在那車前駕車的地方也落下了一些雪花,要想要駕車離開,自然要先把那層積雪給清除乾淨。
吳國富剛用手在那車駕前劃拉了兩下,就看到在車板上夾了一半溼的信封。他在幼年時也曾讀過幾年的私塾,所以還是認識一些字的,拿起這信封一看,只見信封上什麼字都沒有寫,吳國富本以為這是他的某位相識認識他的驢車,但又沒有看到他人而給留下的字條。
只因吳國富的日子過的清貧,所以遇到那青黃不接的時節,免不了要靠借貸過活。偏吳國富這人的脾氣還有一處怪處,日子過的不好,也就不願意再麻煩自家的那些親朋好友,與親戚之間基本上沒有來往,這也就使得跟他相識的,只是一些肯借貸給他的人。
因此,吳國富手拿著信封轉念一想,這給他留下信件的人,無非也就是一些來討債的債主罷了,那這信封裡的內容不看也罷。一念至此,吳國富就把那信封攥在手心裡一揉,隨手就給丟到一旁的地上了。
車駕上的積雪已經掃淨,吳國富解開韁繩,一閃身跳上了車,頭上的車頂遮擋住了一些的風雪,已經凍的上下牙齒直打顫的吳國富沒有立馬駕驢車離開,而是整個人縮成一團,兩手相互搓揉著並不停的往手心裡哈著熱氣,想要等著雙手熱乎一些的時候再趕路。
就這麼在原地耽擱了一會兒,眼看著那雪是越下越大,吳國富擔心再過上一會兒路上的積雪愈厚,車輪難免在雪裡打滑難行,就一咬牙拉起韁繩,正準備驅趕車前的老驢時,突然聽到“哐當”一聲,聽起來那聲音像是從車後座傳來的。
吳國富愣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就轉過身後,掀開車後座的藍布簾,伸著脖子在車廂裡檢視起來。
原來就在車後廂的正中央,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紙包包,看起來那紙包包裡面裝著一塊石頭或是鐵疙瘩之類的東西,而剛才的聲音應該就是這個紙包裡面的東西砸在車內木板上時發出的,似乎在此之前那紙包一直是在車內頂上放著的。
這是誰放進他這車裡的呢?
吳國富拿起那紙包看了一陣,但見那紙包上寫滿了字,而且還像是新墨,只他這拿起來一會兒的工夫,兩手上都沾滿了黑色的墨汁。
這又是什麼東西呢?
這本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但是吳國富此時可是沒有一些的心思,他只皺著眉頭盯著手裡的紙包看了一會兒,就隨手往車廂裡一丟,放下布簾準備駕車離開。
緊了緊手裡的韁繩,一聲吆喝,那老驢仰面打了個響鼻,就邁開了腿腳朝前不疾不緩的走起來了。
看著那老驢的頭一上一下的朝前走了幾步,突然一個念頭湧入吳國富的心頭:記得剛才那紙包裡面那層隱隱透出一絲的紅暈,這會兒想想,那形狀怎麼看都像是府衙老爺的大印,難道說,這個紙包是府衙的探子放進來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吳國富立馬出了一身冷汗,他雙手猛的扯緊韁繩,勒停老驢,接著一個轉身掀開身後的布簾,眼睛死死的盯著被丟進車廂最裡面角落裡的紙包,腦子裡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就這麼盯著那紙包胡思亂想了一陣,實在是理不出個頭緒來,吳國富終於決定,不管是死是活,還是把那紙包拿過來看看再說。
下定決定,他爬進車廂,伸出已經佈滿汗水的右手,拿起那個紙包小心翼翼的一層層的開啟,直到最後,吳國富才發現那紙包裡面和他之前想的一樣,就是一個石頭,而那寫滿字的紙,只是這喜樂鎮上每日一期發行的一種小報。
這小報的內容無非就是寫著一些奇聞趣事,看清楚了一切,心裡的恐懼之情也一下子就消散了。
在心裡在暗罵了一句誰這麼無聊,就在吳國富想要再次把這張小報團起扔回車廂裡時,突然看到在這小報的最左邊有一則用紅色筆墨圈起的一塊文字,這倒是一下子吸引起了吳國富的注意,反正閒來無事,他開始津津有味的看起那被圈起的內容來。
哪知這看著看著,吳國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他想要大聲呼救,只覺得有一口悶氣堵在心口,是既出不來又下不去。這種感覺持續了好一會兒,最終他是撥出一口氣後再也吸不進氣去,身體就軟綿綿的癱倒在了車廂內的木板上。
就在吳國富眼神渙散、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驢車後座的藍布簾被人開啟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探身入車內,那人不斷的在吳國富的身上摸索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見些情形,吳國富想要出聲求救,結果從喉嚨裡發出的只是一陣“嘶嘶啦啦”的聲音,他抬起胳膊,朝前伸著,想要抓住那人,可是接連抓了幾次都抓空了。
過了有一會兒後,那人終於喘著粗氣,向還在奮力抓取的吳國富手裡塞了一東西。
吳國富只看到眼前有一個白點在晃來晃去,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再睜開,終於看清,原來,是那人在對吳國富笑,剛才那晃來晃去的白點,像是那人的牙齒。
接著,那人又在車廂裡摸索了一陣,隨後直起了身子,對著吳國富晃了晃了手裡的小報,一轉身出了車廂跳下了驢車。
隨著那人躍下驢車時車身晃動的一瞬,吳國富只覺得眼前一黑,徹底的失去了意識,而在他的右手裡,還緊緊的抓著那個黑衣人給他的東西。
······
石良是一個拉人送貨的馬伕,這一大清早的,他剛喝了一碗熱呼呼的小米粥,就跟還在忙碌的老婆打了一聲招撥出了門去。
今天的天氣冷的出奇,剛從屋子裡出來就凍的他縮起了脖子,走到大門外時,抬頭看了看天,石良緊了緊領口的衣襟,就一臉笑意的一頭扎進了漫天飛舞的大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