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江宏是江寒拼死也要守護的陣地,那麼蘇淮嬰就是江寒最後的一道心理防線。見到蘇淮嬰的那一刻,江寒有那麼一瞬間,惱恨自己生為江家人,有無法擺脫的命運。
江寒是個打碎了鋼牙也要往肚子裡咽的人,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樂,可是藏在喜帕底下成串的淚珠,又是怎麼回事呢?
江寒與蘇淮嬰自幼相識,不敢說青梅竹馬,也算得上知己好友了。
江寒初識蘇淮嬰,是在自家校場上。沒有驚心動魄、轟轟烈烈,卻也讓人難以忘懷。
那時蘇淮嬰只有八歲,江寒不到七歲。
河間王蘇信是個精明的人,因為堂兄與陛下的弟弟、謀逆的親王秦王殿下勾結,被陛下下了獄,事後蘇信雖被證實並沒有參與謀逆,但他頗為惶恐,便找了個由頭,將兵權全部交了出去。
當時北狄人非常猖獗,比現在不知道囂張了多少倍。蘇信在與北狄人的遭遇戰中吃了一點小虧,便自陳有罪,解甲回家去了。
一年之後,太子容敬之到了學習騎射的年紀,陛下左思右想,便請蘇信做了太子的騎射師父。
就在那一年,靖邊王江聽白的夫人去世,女兒江寒鬱鬱寡歡,病勢沉重。江聽白為了讓女兒散散心,帶著她和四歲多的兒子去了校場。
說起來,江聽白只是個武將,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心思,好不容易想著開解女兒,竟挑選了校場這樣的地方,若是傳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嘲笑。
就是這一天,正趕上蘇信帶著兒子“串門子”。
天很熱,毒辣的太陽兇狠地炙烤著大地,樹上的知了撕心裂肺地喊著,好像抱了多大的冤屈。
江聽白奇怪地說:“蘇兄很少出來走動,今天怎麼想起來校場了?難道後悔做閒散王爺了?我就說嘛,蘇兄你這樣的人,是不會甘於寂寞的。”
蘇信笑著搖搖頭,說:“我才沒有靖邊王的抱負呢。陛下讓我給太子做騎射師父,我這才想起來,我家淮嬰也到了學習騎馬的時候了。可我家沒什麼像樣的好馬,特地請王爺賞賜一匹。”
江聽白樂了:“你一個大將軍,堂堂河間王,家裡會沒有好馬?我才不信!”
“我騙你做什麼,”蘇信尷尬地說,“你也知道,我交還了兵權,哪裡還會留什麼馬匹?”
“你是太子的騎射師父,難道宮裡的馬還不如我這裡的馬嗎?你慣會摳唆人!”江聽白揶揄道。
蘇信又笑:“我若敢拿御馬給淮嬰騎,怕是腦袋就保不住了!”
“哪有那麼嚴重?你這個人就是忒謹慎了!”
“嘖——你到底給不給!幾個兄弟裡,數著你最摳門!”
“給給給,我怎麼敢不給?讓你家淮嬰隨便挑!”江聽白慷慨地說。
蘇信滿意了,他轉頭喊了一聲:“淮嬰——”
咦?人呢?
兩位王爺四下一找,就看見陰涼處堆著三個小娃娃。安靜地坐在樹蔭裡仰著頭的小姑娘穿著一身雪白的裙子,頭上簪著一朵白花。她面前站著一個長相清秀的陌生男孩,與她四目相對。他們之間有個很小的小男孩,身上還帶著奶香,軟軟糯糯的,蒜苗一樣的小手指頭拉著陌生男孩的衣襬。
拉著蘇淮嬰衣襬的江宏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耍壞,他竟然將手上黏糊糊的東西往蘇淮嬰的衣服上抹,蘇淮嬰呢,只顧著看江寒,一點不在意自己的身上多了些影響他氣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