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寒昏迷的短短兩天時間裡,山陰城外的局勢已經大變。晉王容慕之是個明白人,在他冷靜下來之後,也意識到自己心甘情願地跳入了敵人設定的陷阱中,他沒有深入追究靖邊王府的過錯,只將整個參戰的靖邊王府軍隊禁足在城中,自己則化悲痛為力量,用最快速度整合軍隊,日夜兼程趕往大同郡,並在大同郡外安營紮寨。
正如江宏所說,大同郡內外的兵馬已經超過四十萬,敵我兩方勢均力敵,劍拔弩張。
北狄人見榮朝援軍來勢洶洶,便縮短了戰線,由原本的圍城變為了固守西北為主、伏兵打援為輔的戰略路線。榮朝軍隊眼睜睜地看著大同郡的城門,卻因為伏兵侵擾舉步維艱,只好放棄了進城的計劃,在大同的東南方向安頓下來,激戰一天之後,才和城內官兵取得了聯絡。
戰事不利於我方。若想破局,硬碰硬是下下策,兩方一旦正面交鋒,死傷難以計算。
所以,無論是榮朝還是北狄,都不想輕舉妄動,不想把挑起大戰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引起天下人的口誅筆伐。
平心而論,北狄的騎兵比榮朝騎兵實力強大,行動起來,機動靈活,像山坳裡隱藏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狼群。榮朝沒有這麼強大的騎兵,所以他們只能從戰術上克敵制勝。
這個克敵制勝的關鍵,在於大同西北的一線天附近。
一線天是北狄軍隊入侵中原最便捷的道路,也是北狄援軍的必經之路。北狄建國一百多年,這是第一次這麼大規模地遠征他國。他們剛進入大同就受了沉重的打擊,這應該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也因此,他們的供需糧草並不充足。若真的能佔據一線天,截斷北狄人的後路,那麼北狄人士氣便被摧毀,戰爭就算打勝一半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容慕之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先帶了十幾個親兵,趁著天黑,去一線天附近走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他遇見了同樣來考察戰況的江家姐弟和二十幾個靖邊王府的親兵。
事情是這樣的。
在隨從戰戰兢兢的保護下,容慕之藏在一線天對面的山中密林裡,遠遠地審視了一下一線天的情況,發現這裡的守備確實到了天衣無縫的程度。正欲回軍,卻遇見了一隊四下巡查的北狄騎兵。
山裡總有雜亂的樹根和觸手一樣支稜起來的樹枝,扎的人難受。偏有個年輕的親兵,雖是個功夫極好的,卻沒在山裡走過夜路,深一腳淺一腳的,一個不留神,摔進了土坑裡,被露在外面的樹枝戳透了腳掌,疼的喊出聲來。
其他親兵想去警告他已經晚了。
恰巧在附近巡邏的北狄騎兵中,有個騎兵內急,想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一下,卻偶然聽見草叢深處的聲響,喊了一聲:“誰在那裡?”
這一聲算不上大,卻因為周圍安靜得連鳥叫都沒有,所以能清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去,與他一起巡邏的北狄兵,就都提高了警惕。
隱藏在草叢裡的容慕之心裡著實一驚,他並不是擔憂自己打不過區區二十幾人的隊伍,而是擔心兩方打起來,驚動了遠在一線天的敵人,那麼他的命,就撂在這裡了。
他還有二十多萬的將士,還有榮朝萬里江山,還有風晴色的仇沒有報!
巡邏至此的北狄隊伍裡,站出一個首領模樣的人,五大三粗的,一身黑乎乎的肌肉,頭上掛著一個一寸來長的小辮子,怪里怪氣的。他的大手拍在內急的那個小兵肩膀上,問:“有事?”
小兵被拍中,疼得咧了咧嘴,不過他好像習慣了,說:“將軍,我聽見裡邊有動靜。”
那將軍眯著眼睛盯著黑黢黢的樹林看了半天,說:“啥?我咋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