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在僅有的一點意識下回到了皇宮,回到了新月宮。心裡的那口熱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憋悶的她難受。
在一個外人面前落了淚,她覺得丟人;
被一個外人揭開了傷疤,她覺得惱怒;
被一個外人拿住了把柄,她覺得恐懼。
還有後悔、絕望、擔憂、悲傷……
在這些複雜的情感中掙扎著,渾渾噩噩地踏在皇宮冰涼的石板上。運氣實在不好,她差點和奉召入宮的三皇子宋元德碰個對臉。幸好他並沒有認出她來,只對著她形銷骨立的身形羞辱了一番,說什麼皇宮中難道鬧饑荒嗎,竟有這麼瘦的奴才,然後他坐著肩與、搖著摺扇走開了。
宋易安跪在地上,半天無法回神。她想,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倒黴得過頭了。
新月宮的大門一如往昔那樣陳舊破敗,無人打理的桂花樹枝從院子裡伸了出來,倒多了些生機。宋易安知道,門裡面一定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在焦急地等著她,等著她平安回去,可她有些怯懦了。
出師不利,終究不是好兆頭。
邁進新月宮的大門,宋易安果然看見,坐在門口石凳上的姬姝迎了上來。她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心裡憋得那一股子熱氣更是灼燒得她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了。她眼前忽然模糊起來,緊接著,竟然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第二天卯時,宋易安悠悠轉醒,逐漸清明的眼睛裡,看到了忙碌的姬姝。
姬姝正在給宋易安更換溼毛巾,發現宋易安醒了,臉上的愉快難以抑制。她又開啟了嘮叨模式:“謝天謝地,你可算是醒了。出去一趟,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手上的繃帶崩開了,骨頭錯了位,發燒一宿,還說胡話。可嚇死我了!”
宋易安將敷在頭上的溼毛巾取下來,謝絕了姬姝的攙扶,掙扎著坐起來。她的臉色依然難看,疲憊之氣藏也藏不住。
姬姝見她不說話,湊近了,輕聲問:“不順利嗎?”
宋易安低著頭,好半天,眼睛對上姬姝漂亮的大眼睛:“我……”
“不順利也沒有關係,難道事情還會再壞些嗎?別怕。”
昨天乍見到魂不守舍的宋易安的時候,姬姝心裡一涼,她猜到,宋易安此行,一定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最初她還忐忑不安,但她的爺爺姬恆撫摸著她的頭說:“最壞還能壞哪裡去?本就是註定要死的人,還怕死嗎?”
死,當然怕,但一直被死的恐懼折磨,更是煎熬。
宋易安說:“赫連衣猜中了我的身份。”
饒是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姬姝還是嚇了一跳。
宋易安攥緊了拳頭,說:“我失算了。他過目不忘,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是宋易安,也知道了我其實是女兒身,他,他甚至還猜出了,周眉語在和我合作。”
“怎麼可能!”
宋易安也想知道,怎麼可能,可事情就那麼發生了,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姬姝問:“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嗎?還有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