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宋易安下意識地用手抱住了薛瓶兒的頭。
薛瓶兒的頭撞在馬車車廂上,正要著惱,被宋易安抱住了頭,忽的就安定下來。馬車又搖晃了好幾下,才逐漸停穩。薛瓶兒之後再沒有磕過頭了,因為宋易安用她的手護佑著她。
宋易安的身體自然也是不受控制的,但她沒有因此抽回自己的手掌。她呆呆笨笨的撞了好幾下,才因為馬車停穩而安靜下來。
薛瓶兒胡亂摸著宋易安磕的發紅的手,問她:“磕疼了吧?”
宋易安搖頭。
薛瓶兒嗔怪道:“怎麼光顧著我,你自己就不顧了嗎?”
宋易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薛瓶兒嘴上抱怨,心裡卻溫暖的很。她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憨傻的可愛,像個甩著長毛逗趣的獅子狗。
車外一陣馬鳴。
姬姝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因為撞疼了額頭而升起的惱怒讓她把教養和形象都丟了大半:“怎麼回事?怎麼駕的車?!”
駕車的車伕是薛府的一個老把式,從來沒有出過差錯,誰知道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當下羞愧驚恐的從車上跳下來,告罪說:“姑娘息怒!不是小的駕車不穩當,實在是……”
老車伕說不下去了,他的頭轉向了驚擾他們馬車的“罪魁禍首”。姬姝順著老車伕的眼神去看,竟有些怔忡。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對眼前的事做任何評論了。
宋易安安頓好了薛瓶兒,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她和姬姝一樣,也愣了一下。
馬車的對面,赫連衣穿著一身紅色朝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正忍著笑看著她呢……
赫連衣瘦了。
幾天不見,赫連衣瘦的很明顯。他的臉頰有些輕微的凹陷,臉色也有些發黃。他本是個白淨的人,五官柔和,書生氣質極為濃烈,像一張尚未被暈染的宣紙。可他現在消瘦的臉龐多了些不屬於他的稜角,讓這張“宣紙”被蹂躪的多了褶皺。
偏偏不算難看。
宋易安這才明白,無論赫連衣變成什麼樣子,都好看,她都喜歡。
因為這場“事故”,寬敞的街道被看熱鬧的人們圍堵的水洩不通。宋易安沒想到,自己剛露面,就又成了街邊的“風景”。
赫連衣從馬背上跳下來,朝服倒還算平整,官帽卻一個沒注意,歪了。赫連衣扶正自己的官帽,走到宋易安面前去,行了個禮,說:“下官赫連衣,見過趙王殿下。一時不慎,驚擾殿下,萬望殿下恕罪。”
說是道歉,偏臉上帶了笑,且笑得有點不端莊,帶著得逞的促狹。
宋易安奇怪地想:曾經的赫連衣不是這樣的吧?他不是個處變不驚的謙謙君子嗎?他不是總把家國大義、忠孝仁德掛在嘴邊的才俊棟樑嗎?他不是不屑營營算計、只會光明正大坦誠相待的儒雅文士嗎?
可這個笑容,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笑,像是在宣示主權,像是在訂立盟約,像是得意於目標達成,像是在誇耀自己算無遺策。像是在告訴宋易安,我就在你面前,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與立場無關,甚至與生死無關。
姬姝太瞭解宋易安了,所以她迎上去,故作氣惱地說:“京城之內,御街之上,縱馬馳奔,驚擾親王,赫連大人是有幾個膽子?殿下若是受傷,大人要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