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西洲如何盡力配合,南風也無法帶他走太遠。林中崎嶇,又黑得厲害,每一次挪動,都是對南風體力的的考驗,都是對西洲身體的折磨。
西洲腿一軟,連帶著南風,一同栽進了一個土坑裡。
坑很深,大約一人高。南風也就罷了,西洲那樣的身板,還受了重傷,哪裡吃得消?南風忍著已經到達嘴邊的哭聲,慌忙把西洲抱在懷裡。他渾身已經被自己的血浸透了,還有血從他的嘴巴里噴出來,一個勁兒地喘息著。南風不知道他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就那麼抱著他,什麼話也不敢說,什麼問題也不敢問。
西洲卻很善解人意,吐出嘴裡的血沫,聲音還如往常一樣輕柔。他用力喘著,說:“我的傷看著唬人,其實……唔……沒事。”
南風若是個傻子,可能會相信他的鬼話。
他頓了頓,手附在她的手上,說:“南風,我告訴你個秘密吧。”
“誰要聽你的秘密?”南風咬著牙說。悲傷的氣流衝的她頭昏眼花,眼眶裡的水花止也止不住地往外躥。
他輕笑,身上的痛讓他眉頭緊皺:“我……唔……我其實不是尋常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
她把他抱的更緊,臉頰貼著他的額頭,感受他異於常人的體溫:“你就是赫連衣,是孤魂野鬼一樣飄蕩了一百多年的明鴻公子,對不對!”
“你果然……猜到了。”他苦笑。
“一百多年,你孤獨地生活了一百多年,被惡鬼追殺,被臭道士追殺,被人當成異類喊打,就是為了……為了找我嗎?”南風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哭腔了,“你這個傻子!”
西洲的眼淚打溼了南風的衣袖,聲音微微弱弱的:“你還是那麼聰明。”
“你這個傻子,你找我做什麼?你……你要我怎麼救你啊……”
西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扶著自己的胸口,說:“我活了一百三十多年,有自救的辦法,倒是你師父,他怕是撐不下去了。南風,咳咳,我……我知道你擔心他。你去幫他吧,然後回來找我,帶我走。”
素塵生死難料,西洲生命垂危,南風真的難以抉擇。
西洲又說:“我現在行動困難,跟你一起也是拖累,更是連累你師父。你先去救他,我在這裡等你。你放心,我找了你一百多年,才不會心甘情願地去死呢。”
他的精神比剛剛逃命的時候要好得多,這便給了南風一個錯覺,她的心理防線被他攻破,想象著或許過一會,就能見到一個活蹦亂跳又含情脈脈的西洲。
南風把眼淚擦乾淨,讓他以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躺好,然後找來樹葉和雜草,將他掩藏起來——此情此景,與當時他將她隱藏起來是多麼相像。
南風說:“你等著我,我一定回來找你!”
“好。”
他的一聲“好”,反倒惹得她不安起來。他答的太痛快了,有些輕諾寡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