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待顧燃睜開眼,已是下一日的午後,清澈的陽光透過玻璃斜打在她的身上,微暖的風吹起白色的窗簾,悄無聲息的來到他們身邊給予足夠的溫暖。
苦澀的淚水不自覺的從她的眼角滑落,留下一道長長的淚痕。
半身的麻醉還未退去,她笨拙的動了動上半身,用盡了力氣才讓自己側身,一側過來正巧對上顧思瀾的睡顏,他太累了,眼下烏黑未退,握著她的手靠在枕旁睡著了。
顧燃咬牙將淚水吞落,她用手指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她怕吵醒顧思瀾,她沒抽出被顧思瀾緊握的右手,而是將自己的左手覆在顧思瀾的額頭,隨之輕輕落在他緊皺的眉宇間。
眼前這個人是個傻瓜呢?
明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感情,為什麼要飛蛾撲火?
“傻瓜……”顧燃輕喃一聲。
顧思瀾像是聽到了顧燃的話,動了動,顧燃立刻閉上眼佯裝睡著。
顧思瀾初醒般乍醒,他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隨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用力睜開自己的眼睛,他望著眼前睡著的顧燃,輕輕鬆開手,將她的手放進被窩裡,抓起被子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澄明的陽光灑在顧思瀾高大的身上,他的側臉被照的微微發亮,俊朗帥氣的身影掩蓋不了他渾身的疲憊。
也許顧思瀾的身影好看極了,所以那個來換藥的小護士呆呆站在病房門口很久,一點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警察的警覺讓他發現門口處投來的視線,他轉身看到那個臉微紅的小護士笑了笑,輕聲問道:“來換藥嗎?”
“嗯。”小護士靦腆的點點頭。
“那我出去。”顧思瀾自覺的說了一聲,隨後走出了病房。
小護士端著瓶瓶罐罐來到顧燃的身旁準備幫她換藥,顧燃知道顧思瀾不在,她也不想再偽裝,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小護士看到顧燃醒來,雖然有些驚訝,依舊保持很好的態度說道:“我幫你換藥。”
顧燃應了一聲,由於下半身的麻醉還沒過去,換藥時一點點痛覺她都感受不到。
換好藥,小護士離開了病房。
此刻一個人的病房安靜極了,熱風依舊在吹白紗窗簾,可是現在的她身上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冰冷刺骨的寒冷將她整個人冰封。
溫暖如春的華城給不了她一點點的溫暖,她像是被冰封了幾千年的人蛹。
她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強撐著身子艱難的挪動,雙腿打著顫,沒走兩步她就支撐不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強撐自己一點一點朝前走,她想要離開這個令人絕望的地方。
如今的她什麼都沒有了,媽媽沒了,愛人沒人,孩子也沒了。
她以為只要能遠離徐佑文逃的遠遠的,自己就能開始新的生活,她可以很平凡很普通,可以如一般的女人那般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過著粗茶淡飯卻煙火氣滿滿的幸福生活。
如今看來,她錯了,上天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殘破凋零才是屬於她的生活。
她如一隻從高空墜落在地摔得粉碎的玻璃杯。
支離破碎怎麼也拼不回去了。
通往天台的路並不難走,路上碰到的小護士看她一個人微微顫顫還問需不需要幫忙,她擺了擺手,護士還友好的扶著她走到了電梯裡。
按了最高一層的按鈕,按鈕的綠色燈光亮了起來,她一路都沒有說話,洗的泛白又寬大的病號服將她整個人襯得更小了。
在這漫長的等待時間裡,電梯狹小空間裡的人漸漸變少,到後來就只剩她一個人。
最高有十八層,這點等待的時間好像耗光了她所有的希冀。
身體的麻醉漸漸退去,隨之而來的是折磨人的痛感。
但是她卻喜歡這種真實的痛感。
只要還能感受到痛,她就依舊還活著。
她一點點往天台走,穿過黑暗,迎來了耀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