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世界,太容易讓人眼花繚亂,也太容易讓靈魂失去本來的面貌。很多人被各種慾望迷惑著,掙不脫名與利的大網,為了某一個渺茫的目標忽略了親情,漠視了愛情,甚至背叛了友情,只有孤獨的軀殼踽踽獨行。
當生活報主任關心死亡的訊息得到確定,隨即,被報道出去之後,很多人把之前停留在江琳兒身上的目光轉移到了關心的身上。
世界是很大的,大到我們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走完;每天都會有新的生命誕生,同樣,每天也會有人死去,死亡總是無時無刻的縈繞在我們每個人的身邊,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除了那些我們熟悉在乎的人死去,我們才會關注一些,感嘆、悲傷、哭泣......隨之而來的就是釋然、放下和忘記,生活還要繼續,我們還需要前行,至於,那些逝去的生命,他們就像是秋天的落葉一般,隨著冬天的到來,被皚皚白雪覆蓋掩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而這就是生活。
當一起案子發生的時候,不管真相究竟是什麼,人們都會下意識的站在弱勢群體那一邊,或者說,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弱勢群體才是受害者,因為,他們和大多數人一樣。
在周凱夫妻的孩子意外死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站在孩子那邊,對著周凱和鄭蘇蘇進行了體無完膚的批判和抨擊,因為,在大多數人看來,孩子是無辜的,他才只有三個月,還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他們是弱小的,是可憐的,是值得同情的。
當週凱和鄭蘇蘇因為一篇報道,徹底的成為眾矢之的地時候,他們選擇了最悲壯,也是最懦弱的方式,結束了這一切,他們被濃濃的惡意包裹著,選擇了自殺,而這個時候,所有人又開始覺得,周凱和鄭蘇蘇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他們也是一個弱者,也是受害者,他們的一生是悲哀,是可憐的,是值得同情的,因為,周凱夫妻和大部分一樣,他們的未來是迷茫的,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於是,隨著周凱夫妻的那縱身一躍,人們和他們共情了,於是,揭露這一切的記者江琳兒,就是所有人口誅筆伐的物件了。
然而,當江琳兒的領導關心被人殺死之後,所有人在看到影片當中,江琳兒那顫抖的身體,慌亂的眼神,絕望的表情之後,人們又覺得,其實,這個女人也沒有那麼可惡,她也是值得同情的,於是,很多人都開始猜測,之前,江琳兒之所以那麼報道周凱夫妻的事情,肯定是關心授意的,或者是他逼迫的,而江琳兒只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尤其是當很多之前跟關心有矛盾的業內人士,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指責關心過去的種種惡行之後,關心,一個被兇手殘忍肢解的死人,就成為了新的攻擊物件,因為,死人是沒辦法反駁的,他們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無論人們怎麼去譴責、辱罵、抨擊、鞭撻他,他都不會反駁的,一時之間,網路上對關心的聲討聲越來越大,很多人都覺得,這樣的人就該死。
人們為什麼一開始譴責周凱夫妻?
因為他們年輕,因為他們不負責任,因為他們和現在大部分的年輕人一樣,要事業沒事業,要工作沒有工作,他們除了家庭其實什麼沒有,最起碼,孩子是無辜的,不管,他們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麼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都是罪人。
人們為什麼要譴責江琳兒?江琳兒做錯什麼了嗎?
如果從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角度出發,她其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不遺餘力的咒罵她呢?很簡單,周凱夫妻死了,而且是死在江琳兒工作的大樓。
記者,很多人更願意稱呼他們為狗仔隊、跟屁蟲、牛皮糖,不管是那些知名人物,還是那些生活在社會中低層的人,記者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他們的一篇報道,一段影片,一段文字,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人們對這個職業的人是十分嫌棄和厭惡的,尤其是當有人因為記者的報道而死亡的時候,他們就會成為所有人攻擊的物件,江琳兒只是這起事件當中的靶子而已。
人們為什麼開始譴責已經遇害的關心呢?
很簡單,因為他是領導,同時,他也是一個新聞工作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定的後臺和背景,在這個時候,人們之所以不遺餘力的抨擊他,抹黑他,更多的還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很多人把關心想象成為了自己的領導,就這麼簡單。
沒有人天生就是罪犯,但是,每個人都有殺人的衝動!
當我們在小的時候,面臨著家長和老師的嚴格管教的時候,我們有時候就希望,如果他們不在了該多好啊,如果他們死了,就沒有人逼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了,但是,這只是一種簡單的想法而已。
當我們畢業之後,開始步入社會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學校的生活,是那麼的簡單和單純,社會人心複雜,套路很深,當我們在工作的時候,會面對各種各樣
的不順心的事情,同事的競爭、排擠、打壓、抹黑,領導的責罵和壓榨,生活上的不順心,家庭的不如意。
當這些情況出現之後,大多數人或多或少都會產生一些陰暗的想法,如果可以,不如殺死他們吧,如果可以,讓他們因為各種意外死亡吧,於是,很多人都在這種幻想和現實當中,默默地生活著,表面上,每天依舊過著苦逼的生活,要面臨同事的攀比和嘲諷,心中的壓抑和苦悶卻只能深埋心底,當一件和自己經歷很類似的事情發生之後,當有一個和自己最憎恨,最討厭的人被殺害之後,這一刻,他們和殺人兇手共情了,很多人都希望,那個死掉的人,其實是一直打壓自己的領導,處處排擠自己的同事,那些背後對自己冷嘲熱諷的街坊鄰居,甚至是天天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嘮嘮叨叨的另一半,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把這些心中的不滿和醜陋,透過文字,發洩出來,引起其他的共鳴的關注,從而獲得一種畸形而虛幻的心理滿足,阿Q精神,當一切宣洩完畢之後,還是會回到以前的生活軌跡上,重複這之前的工作,至於,案件本身的真相重要嗎?不重要,一點兒都不重要,甚至,很快,他們都會忘記這件事,就算偶爾想起來,也只是微微一笑,就從拋之腦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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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勘察工作還在繼續,而許琅在知道了基本的情況之後,也沒有在此多做停留。
當許琅來到辦公大樓樓下的時候,很多拿著麥克風,扛著攝像機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把一個個話筒懟到許琅的臉上,恨不得懟進許琅的嘴裡。
“許警官,請問死者是生活報的主人關心嗎?”
“聽說死者是被兇手分屍,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是真的嗎?”
“許警官,你怎麼看待這起案件的呢?有什麼想對廣大群眾說的呢?”
“生活報的記者江琳兒出現在案發現場,請問,她現在在哪?她是不是就是殺人兇手呢?”
“許警官,之前楊榮偉案件、陳秋敏案件、鄒仁江案件、秦亮案件,過去了這麼久,CSY至今沒有破獲,抓到殺人兇手,現在,關心也遇害了,請問,這幾起案件是否存在什麼聯絡呢?您是怎麼看待這幾起案件的呢?”
“.......”
被眾多的記者層層包圍,許琅一言不發,臉色陰沉,他有些後悔走出辦公大樓了,對於這些記者的提問,許琅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能說,他更不願意說。
許琅環顧一週,冰冷的眼神在每個記者的臉上掃過,什麼都沒說,徑直擠開人群,朝外面走去。
“許警官,聽說最近發生的幾起命案,是曾經的法醫孫文耀做下的案子,他作案的目的就是挑戰你,請問,是這樣嗎?”
突然,有一個記者對著許琅的背影大聲的喊道。
許琅前行的腳步,猛地一頓,轉過頭看著這名年輕的記者。
這是一個男記者,大約二十七八歲,穿的很不錯,他此時,正用一種既畏懼,又激動,甚至還帶著一點兒挑釁意味的眼神看著許琅,很顯然,他很期待許琅的回答。
然而,讓這名記者失望了,許琅只是盯著他深深地看了幾眼,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警察同志啊,求求您,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兒子和兒媳婦死的冤枉啊。”
就在這時,之前拉著橫幅,捧著周凱和鄭蘇蘇遺像的中年婦女,撲騰一下跪倒在許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