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趕回村裡打電話的老包頭剛跑出去七八步,聽聞這句話,頓時難以接受,剛剛燃起來希望,沒想到破滅的如此之快。老包頭毫不猶豫的跑到老李頭身前,撲騰就跪下了,老淚縱橫地說:“李老哥,別這樣,我求求你了,你讓娃娃救救知陽吧,我給你跪下了!以後你說啥就是啥,我啥都聽你的!哦,對了!村長我不當了,還是你當,還是你當,求你了,你讓娃救救知陽,我明兒就辭了村長不幹了!求你了,李老哥啊!”
此時,老李頭也愣住了,沒想到老包頭會這樣來求他。老李頭內心在那麼一瞬間是暢快的,畢竟鬱悶了四年了,什麼事都輸老包頭,今天是終於贏了他一次。幫你老包頭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孫女這麼小,給扔到那麼深的溝溝裡,發生危險、發生意外也很難說,不能為了他孫子,搭上我孫女啊。
老李頭猶豫了……現場的人也不好說什麼,但是時間不等人,還是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勸老李頭,希望他能行行善事,日後必有福報。老李頭動搖了……李友娣焦急萬分,急忙對爺爺說:“爺爺,我力氣大,不會有問題的。咱救知陽哥是做好事,老族長說過善有善報啊,做了善事天上的觀音菩薩會保佑我有個小弟弟的!”
老李頭聽聞這句話,心中的軟肋瞬間被擊中,琢磨了一會兒,就惡狠狠地對老包頭說:“好!看在娃說話的份上,我就同意了。但是,老包頭你要記住你說的話,你可別反悔!還有,若是我孫女有了什麼意外,我讓你們包家吃不了兜著走!哼!”說完就蹲在一邊,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菸。
老包頭聽了之後,百感交集不提,起碼是鬆了一口氣,總算把希望又燃起來了。想想孫子還在深溝裡遭罪呢,啥也不尋思了,撒腿就往山下跑,他 還有個重要的電話得趕快打。
這邊,兩段繩子已準備好。李隆貞先把綁有羊皮襖的繩子慢慢放下去,然後握緊了繩子的另一端。包石浩仔細緊了緊繩釦,確定把李友娣綁結實了後,和其他四個壯漢一起拉著繩子,將娃緊挨著綁著鈴鐺的繩子慢慢放了下去。隨著李隆貞手邊鈴鐺有規律的陣陣響起,繩子越放越長,孩子越放越深,用手電筒照向深溝,慢慢已看不見女娃娃的身影。李隆貞雙眼死死盯緊了手邊的鈴鐺,看見鈴鐺晃動,他心裡才能稍感平靜。
老包頭下山打電話這件事不必多提,肯定會比預想的順利。李友娣畢竟人還小,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包知陽的二姑不僅在縣城人民醫院上班,而且還是介入手術室的護士長,李友娣更不可能知道包知陽的二姑父是縣城人民醫院心內科的正主任。兩口子在醫院裡的關係網甚為發達,大年三十夜裡叫輛救護車,甚至叫上幾個大夫和護士,這根本就不叫事。
半個小時後,李友娣的視線裡看到了包知陽。越接近包知陽,溝越窄,此時李友娣的速度漸漸慢下來,一方面自己的體力有些跟不上,另一方面得小心躲避幾乎貼身、而且鋒利的石頭稜角。李友娣大聲叫了幾聲,包知陽只是緩慢抬頭朝上望了一望,勉強對著友娣說了一句:“你別說話……要快……”然後就慢慢合上眼睛,頭垂了下來,逐漸失去了知覺。李友娣看到拴著羊皮襖的繩子就從包知陽身邊經過,但羊皮襖並未穿在他身上,顯然包知陽已經虛弱到拉不動繩子解開羊皮襖了。想到剛才知陽哥說的話,李友娣好似明白了些什麼,頓時感覺又有了些力氣,趕緊向下挪去。
又有十分鐘過去,山腳下想起了“烏拉烏拉”的鳴笛聲。120救護車拉著一位大夫、一位護士以及諸如氧氣瓶之類的搶救工具行駛在狹窄的鄉村小路上,實在無法前進就停了下來。包知陽的二姑見到了老包頭,叫了一聲爹,馬上問起了詳情。
此時,李友娣也終於觸碰到了包知陽。她先從自己棉襖兜裡掏出從家裡帶上的小瓶子,瓶裡面的水尚還溫。往包知陽嘴裡灌水時,包知陽顯然沒有了主動喝水的意識,水是進的少流灑在外面的多。扔掉小水瓶,李友娣趕緊把降落得更深的羊皮襖慢慢拉上來,和繩子盡頭的小鈴鐺一併解下,把肥大的羊皮襖艱難地給包知陽全身裹上,將小鈴鐺塞回自己的口袋。然後,將這根繩子鬆開手。在石頭的牽引下,繩子自然垂落,等不再降落幾乎崩直的時候,李友娣才用繩子眼前的部分將包知陽緊緊綁住。
因為李友娣手勁從小就很大,遠大於同齡人,所有她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完成這一系列施救,過程還算比較順利。接著,李友娣一手摟住包知陽,一手狠狠地晃動起繩子,李隆貞手旁邊的鈴鐺頓時“鈴鈴鈴”的不斷響起!
漸漸的、漸漸的……李友娣抱著包知陽被慢慢的拉起。感覺好似過了很久很久,一直抬著頭的李友娣才模糊看到深溝的入口,她再也堅持不住了,瞬間昏迷了過去。雖然失去了意識,但李友娣的小手依然緊緊環抱著她的知陽哥。手電筒從李友娣的嘴中脫落,掉進深溝底,應該是摔的粉碎……
大人們終於小心翼翼地把兩個孩子從溝里拉了出來,心裡又是激動又是忐忑。發現兩個孩子都失去了意識,依照先前商量的辦法,幾個大人在深山裡輪番接力,抱著孩子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救護車前。
大夫和護士立馬接過孩子,進行了簡單的檢查。三分鐘後,大夫朝著一個婦人說道:“包護士長,這兩個孩子都沒什麼大問題。身上的皮外傷屬於小事,主要是陷入了昏迷狀態,原因有兩個,一是體力透支過度,二是二氧化碳中毒。深溝的底部空氣構成非常複雜,氧氣量定然不足,孩子們應該是吸入了一些其他不明的有害氣體。現在我們先給孩子們輸氧,並立即趕回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救治。”
聽罷,來不及和家人以及鄉親們寒暄,包知陽的二姑拉著氣喘吁吁的包石浩和李隆貞就上了車,伴隨著“烏拉烏拉”的鳴笛聲,飛快來到了陝西省東平市嶽郊縣人民醫院。
大傢伙看到救護車離去,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時間已經是大年初一凌晨三點多,參與救助的村民們雖然一身的疲憊,但都沒有散去,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整件事的每一個經過……還有年紀大、體力差的人剛剛從山裡趕過來,急切地問著孩子咋樣了。
“老包頭!我跟你拼了!你看看我孫女,你看看我孫女,她都昏過去了!都是為了你,為了你那個搗蛋孫子給鬧的!你還我孫女,你還我孫女!”老李頭最後一個下了山,他在自己手電筒的光芒裡尋到了老包頭的身影,大老遠地就朝著人群裡喊。
老包頭的人品還是挺不錯,見老李頭踉踉蹌蹌、怒氣衝衝地奔到自己面前,忙上前雙手攙扶,急忙道:“李老哥,友娣娃娃是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剛才救護車上的大夫說了問題不大,回醫院肯定能治好!這次知陽能得救,得虧了李老哥你和你的這個孫女啊,我們包家欠你們李家一個大人情。以後你李老哥說啥就是啥,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我自然是一口唾沫一個坑,絕不反悔!”
老李頭畢竟還是擔心自己的孫女,初聞娃娃沒什麼問題,怒火立馬減去一半,見老包頭低聲下氣的態度,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難聽的話:“老包頭,讓你家閨女在醫院裡好好照顧著我孫女,我孫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不行!”“是是是,等天亮了,我就去縣城醫院找我閨女,我當面跟她說,一定要照顧好友娣!”老包頭連忙承諾道。
正當大家準備散了各自回家吃餃子時,“烏拉烏拉”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大,眼看著一輛紅色的大車從村外開了過來。原來是包知陽的二姑父報警後,消防大隊召集了連同司機在內五個人員急忙趕了過來。領頭的消防員下車後立即詢問情況。老包頭畢竟是村長,作為代表出來和消防員詳細講了孩子跌落深溝以及得救的過程。消防員們聽完後是目瞪口呆,他們驚訝於一個四歲女娃娃的超強智慧,隱約中不太敢相信。
為了打消疑問,消防員要求去現場看看情況也好回去對領導有所交待。老包頭吆喝著改天請大傢伙特別是李老哥吃頓慶功宴,然後勸村民們都回家休息,自己則一人帶消防員們上山看一看。臨上山之前,包知陽的奶奶提了個竹簍給老包頭,說:“裡面有幾盤餃子,還熱著呢,你和消防員同志在路上邊走邊吃,別餓著人家。”老包頭給了他老婆一個讚賞的目光,接過了竹簍心裡想著自己家這個老婆子還挺會辦事。
七天後,兩個孩子都健康出院。
李友娣英勇的事蹟和超常的智慧不僅成為了村民津津樂道的話題,而且名聲在外。原來當日來的消防員確認了事情經過的確屬實,上報了單位領導,領導也覺得不可思議將其作為援救典型上報到縣委宣傳部。馬上,一位叫甄鐸語的女記者來到井瓦村進行了更深入的瞭解,然後寫了一篇報告文學,將搶救包知陽事件刊登在當地的報紙上,引起了市民的關注與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