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冬的薄霧在山林間瀰漫。
微風拂過,攪動霧氣,那淡淡的白色,便在林間變幻出各種樣子。
毛猴瞪著一雙惺忪的睡眼,麻木的跟著人出門上工,一副黑眼圈憔悴異常。
前幾日,山上的礦洞又塌了,埋進去三個人。
山裡挖礦的漢子,見慣了這類事,無所謂恐懼或者悲慼。
只是那三人的老孃、媳婦,哭喊的讓人心煩。
其中那個莽子,四歲的女兒倒是可憐,但那又如何?
自幾十年前,山上發現了銀礦,這等事情,就從未停止過。
甚至,毛猴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莽子的媳婦會改嫁,他留下那閨女,只能靠老孃拉扯大,然後再嫁給礦工,再然後,就只能日夜祈禱,自家男人命好些,莫要如自己的老爹一樣,被埋在礦裡出不來……
說不上傷悲,毛猴小小年紀,便見慣了生死,心中多了些漠然。
毛猴有自己的煩心事。
前些日子,大哥成了親,娶了嫂子進門。
原本就逼匝的住處,更顯狹小。
毛猴被趕到了小屋去住,還未下雪,夜裡就冷的厲害。
不過這些事,還不值當煩躁,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耐得住。
只是山裡人蓋房子,沒恁多講究,為了省事,家中的屋子都是連在一起的,說不上跑風漏氣,但在屋裡放個屁,隔壁都能聽見。
大哥新婚,難免情濃。
一開始還拉不下臉,可過了幾日,便放開了許多。
白日裡做工,就夠疲乏了,天知道大哥哪來那麼多力氣,到了夜裡還不消停。
礦上停工,大哥一身力氣更是沒處使,昨夜怕是一氣折騰到子時,暴風驟雨般的掌聲就沒停歇過!
毛猴聽的真切,卻不好意思踹牆,只能獨自忍著。
想要讓爹孃也給自己娶一房媳婦,怕是還得等上幾年。
為了個大哥成親,家裡那點積蓄,都花淨了的。
山裡人家苦,這幾年,能嫁人的丫頭們,都舍了命的想嫁出去。
哪怕嫁個平地上老實種田的,也比整日裡提心吊膽的跟著礦工過活強。
礦工想要娶媳婦,卻是更不容易了。
所以,想要尋一門親事,難著哩。
管事把頭是毛猴族中老叔,兩家血緣還算近,這才在停工的當口,讓毛猴去做清理礦洞的活計,累是累了點,也危險,但總比呆在家裡賺不來米糧強。
到了礦區,毛猴和其他上工的人一同,等著把頭們分發工具。
老叔不知從哪冒出來,扯著毛猴急匆匆的就走,猶如做賊。
“莫聲張,有好事。”
老叔低低的交代了一句,毛猴就老實跟在他身後,從礦區裡繞了出來。
心底卻是在尋思,莫非那三個人的屍首挖出來了?尋人去抬屍?
抬屍可是個好活計,不但有銀錢拿,還能得一頓酒肉。
山裡苦,便是過年,也混不上一口酒肉。
前幾日,大哥成親,爹孃說是要擺宴席,可那大鍋裡燉出來的菜,一點油星子都找不見,也不知道掌勺的三叔公說的肥肉進了哪個混蛋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