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一屁股坐到素還真面前,笑道:“素先生是吧,久仰先生之名,常心神往之,今日得見尊範,果然不同俗流。”微微拱手:“前些時我三弟衙門挖地窖,不小心捉了個會鑽地聽聲的小怪物,有人跟我說那小東西叫地聽,是高人豢養專門用作偵聽訊息的靈物,我才曉得被人暗中關注許久了。”
素還真看著眼前身著底層小吏制服的青年男子,面對那雙深邃平靜如夜的眸子,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壓下心頭對這身皮代表的市井氣息的嫌棄,不動聲色道:“原來是張大龍頭到了。”
“請稱我官銜。”張瀟說道:“城中其他人都這麼叫我。”
素還真點點頭,道:“張治安官潛龍在淵,始終躲在層層迷霧後面,連這身邊生活的人都不知道你是何等人物。”
“素先生何嘗不是神龍擺尾難窺全貌,一盤棋下了這麼久,今天總算見到了坐在對面的人。”張瀟笑道:“先生的招法精妙,每一招都不好接呀。”
“終究還是棋差一招滿盤皆空。”素還真道:“否則又何必登門獻醜。”
“紋枰小天地,輸贏大丈夫。”張瀟道:“先生的格局遠在北地之外,廣闊天地之中,北地在我是安身立命之地,在您卻不過是天下一角,在這個角落裡您輸了一招,在整個東大陸我不過是個坐井觀天的小人物,甚至還不夠資格與您對弈。”
素還真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是潛龍在淵呀。”又道:“不管是坐井觀天,還是淵龍窺天,擅觀天者無俗物,這奉陽城如果是井,也是一口被你整治的井井有條的井,就衝這一點,我這局輸得不冤。”
張瀟道:“我以為現在說輸贏還言之過早吧。”
素還真道:“其實勝負已分,我先丟了張浚,又棄子神佑番丟了桑國人心,已經把這盤棋走死了。”
張瀟呵呵一笑:“先生這麼坦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嗎?”
素還真坦然道:“北地之局,從秦楚河死的一刻,我最後一子已經落定,再無餘力翻盤,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你沒有動用北軍的力量就滅了神佑番,原本我的計劃是北軍一動,神佑番必定覆滅,楚王會立即派兵抄了首陽山,白璋平聯手白氏三老逼退白玉京,北地大局可定,到時候我再拿回張浚,一切按部就班。”
“我當時考慮的是北軍出動對奉陽的社會治安會造成極大動盪,出動軍隊是用來彈壓府軍預防萬一的。”
“你讓溫仙州率軍入城的動作讓我誤判了局勢。”素還真道:“我知道城中有密道聯通城外,以為你把寶押在了北軍身上,當晚白璋平已經回到四明山,就等著伏寒山發回訊號便發動。”
“難怪伏寒山一直不肯現身,原來就是去探聽風聲的。”
“你當場擒下御天龍舞空,震懾住了風魔九郎,十八行以碾壓的方式滅了神佑番,之後又把風魔九郎打發到黑龍城給我添亂,完全打亂了我的部署,我不得不承認行棋至此北地局面已很難挽回。”
素還真繼續說道:“不過那時候我還認為事情仍有轉機,這個轉機就在你這個凡夫俗子身上,儘管你一招擒下御天龍舞空震驚了天下,但那畢竟是法器之功,只要找到剋制法器的辦法,除掉你這個龍頭,我就有把握利用白家擒下十八行這條大龍,到那時,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我們的計劃做嫁衣。”
“你們的計劃?”張瀟嘿的一笑道:“不就是滅了北國和桑國,幫著三巨頭各取所需?”
素還真搖頭道:“那只是第一步,我們的第二步是要在北地驗證我們的構想,沒有白家,沒有書院,沒有王權階層的北地,只有三千萬北國百姓和一千萬桑國人民。”
“所以你們選擇了黑龍城和張浚來最後執行你們的構想,而我就是那個眼中釘肉中刺?”
素還真輕輕一嘆,道:“你何止是肉中的刺,我之前一直以為許笑傑和白宗元是北地最可怕的敵人,直到他們離開,你和十八行浮出水面,我才知道北地江湖下還藏了你這條淵龍。”
張瀟稍微沉吟片刻,問道:“按照你的說法,現在把張浚帶回去還有價值嗎?”
素還真道:“張浚的母親叫林道安,難產而死,他的姨母叫林道靜。”
“凌雲五子的第五子?”張瀟恍然道:“原來林家還有這麼一位厲害人物,而且和黑龍城張氏之間還是姻親。”
素還真道:“張氏在張浚身上投入很多資源,儘管沒能拿下北地,但只是黑龍城一地其實也可以作為一個特別的區域來實現我們的構想。”
“你放任張浚被溫仙州帶回治安衙門,其實是一步險棋。”張瀟道:“當時如果我誤以為佈局者就是張浚,得意之下貿然動用北軍來消滅神佑番,你的這步棋就算走成了。”
“所以這步棋成了一步大臭棋。”素還真苦笑道:“事情已經說明白了,我們已準備好付出代價,就請你提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