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飛推開臥室的門,朝靠牆的那張床看了一眼。
小陽姐的床上掛著白紗蚊帳,裡面點著夜燈照明,只能見到朦朧的人影。叔叔家裡的條件有限,姐弟兩個到了這個年紀,卻只能擠在一個房間裡,很是不便。自己是個男孩倒還無所謂,姐姐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回到家裡換了睡衣之後,就只能躲在紗帳裡,姐弟倆在臥室裡好像月亮和太陽,絕不會同時出現。
只有在起床之後,穿戴整齊洗漱完畢,姐弟二人才會在飯桌上看到彼此的精裝版本。
這是嬸嬸制定的蹩腳辦法,為了讓姐弟倆避免尷尬相安無事,見都不見,自然不尷尬啦。
雖然陸小飛覺得,這樣避免尷尬的方法的確有些極端,不過自己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嬸嬸的法子雖說笨拙奇怪,但確實能避免一些問題。於是姐弟倆就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活了十多年。
陸小飛將外套丟在椅子上,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正要將布簾掛上,卻聽到對面紗帳裡飄出話語:“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不在家,你就這麼放縱自己麼?”
這聲音清冷,宛如一道清澈的山泉流淌而出,透著幾分嚴厲。
姐姐這是怎麼了,以往回到房間都從不理我的……,陸小飛下意識的看了看錶,九點半。
“哦,過幾天就要去參加培訓班,我想準備準備。”陸小飛沒敢說自己買了點東西,結果路上遇到打劫的了。
白紗蚊帳裂開道縫,小陽姐的頭無聲的鑽了出來,原本白皙的臉此刻紅的像只蘋果,皺著眉一臉認真:“出去遛彎了吧,白天比賽吃了那麼多東西,是不是腸胃不舒服了?”
“啊……?”
陸小飛眉頭一跳,連忙一捂眼睛,“姐,你快回去,嬸嬸定的規矩你忘啦?”
嬸嬸作為女主人,對於自己定下的規矩十分執著,只要有人不遵守,就會遭受到嚴厲懲罰,小時候陸小飛總愛纏著姐姐陪他玩動物棋,嬸嬸一發現,就是一頓胖揍。
陸小飛小時候沒少因為這事捱打,小陽姐則被迫穿著拖鞋圍觀小飛捱打,用嬸嬸的話說,這就叫殺雞儆猴,陸小飛就是那隻被殺的雞仔。
胖魚居然還羨慕小飛從小有姐姐陪伴一同長大,如果有選擇,陸小飛寧願和胖魚換換,只怕胖魚不抗揍。
久而久之,姐弟倆也就養成了默契,回到臥室不說話,也不見面,嬸嬸說都做到,確保讓姐弟二人過上安生日子。
童年陰影的籠罩下,陸小飛不敢睜開眼睛,只聽得姐姐的床響了幾聲,躡手躡腳趿拉著拖鞋走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陸小飛心下大驚,差點叫出聲,身體變得僵硬了起來。
“完了,完了……”陸小飛捂著眼,心中像是一艘沉船,跌進深海。
若是被嬸嬸聽到,這頓毒打算是逃不掉了。
陸小陽穿著碎花少女睡衣,猶豫了一下之後,輕輕的在弟弟的床邊坐下,伸手將弟弟的雙手從臉上拿了下來。
柔聲道說:“看你那點出息,過了年就快十八了吧,你這樣上了大學怎麼會有女孩喜歡?”
哎,死就死吧……,陸小飛咬了咬牙,使勁睜開彷彿重若千鈞的眼皮,:“姐你這是不想讓我好了啊!”
眼睛忍不住還是看了小陽姐一眼,回憶起上次臥室相見,還是不知多少年之前,小陽姐從小就模樣俊俏,那一雙初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令無數同級男生迷失在眸光裡,如今上了大學,雖然學的是挖掘機專業,可是氣質反倒更加增添了幾分質樸。
開挖掘機的女神,自然美的很接地氣,平裝版的也絲毫不差,陸小飛想著。
“媽媽出差了。”陸小陽梳理黑亮的頭髮,漫不經心的說。
“哦,”陸小飛點點頭,“可是還有叔叔呢,他可最愛打小報告。”
等嬸嬸回來,只怕自己還是難逃一頓毒打。
陸小陽向門口望了一眼,拍拍小飛的肩膀,微笑:“喝多了。”
陸小飛長舒一口氣,叔叔的酒品小區出名,有一次桃山市地震,恰好叔叔跟同事喝完酒回家,睡得人事不省,全家人怎麼叫都不醒,只好用門板抬著到了廣場上。
所有人都擔心受怕了一夜,叔叔在門板上睡到了天亮。
地震都震不醒。
陸小飛擰亮檯燈,姐弟倆坐在床上,慢慢的聊起來。
小陽姐說起了她在大學裡這一年的生活,挖掘機學院是一個工業技術學院,男多女少。小陽姐這個女神在班級裡很受同學們的歡迎,而且順利的將向她表示愛意的男同學們,從男女之情,轉變為兄弟之義。
聽到這裡陸小飛吃驚不已,連問你是怎麼做到的,小陽姐神秘一笑,擺擺手道:小屁孩,說了你也不懂。
這讓陸小飛更是疑惑重重,姐姐剛開學的時候給自己打電話,還說班級裡算上她只有兩個女生,每天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生圍追堵截,日子過得悽慘無比,下學期一定要退學。可是現在看來,怎麼口風全變了。
“姐姐,要是那邊有人欺負你,你可別自己忍著啊,說出來,弟弟我幫你收拾他們!你可千萬不要……”
陸小飛想說,姐你可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卻有點說不出口,他哎呀了一聲,揮舞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