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氏在門外站住,張山林告訴她何家二小姐從鄉下回來了。
“是嗎,得找一天登門謝謝人家。”張李氏一直惦記著要還人家搭救兒子的這個情。
“這事兒就交給我吧,您一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不方便。”
張李氏點點頭:“也好,那就抓緊辦了。”
徐管家一陣風兒似的來到了榮寶齋的大門口,卻沒進去,站在那兒派頭兒十足地喊上了:“莊掌櫃的,莊掌櫃的!”
張喜兒正在低頭算賬,聽到喊聲,他放下賬簿趕緊迎出來:“呦,徐管家,您請進。”
徐管家一看迎出來的是個夥計,臉立刻就拉下來了:“莊虎臣,他人呢?”
張喜兒賠著笑臉:“剛出去。”
徐管家很是不滿:“出去了?那這鋪子他是管還是不管呢?”
張喜兒心想,您這不是不講理嗎?又沒事先約好,掌櫃的憑什麼得候著您?不過,他可不敢發作,依舊是滿臉堆笑著:“您先進來坐會兒,掌櫃的一會兒就回來。”
徐管家走進鋪子坐下,張喜兒沏上茶雙手奉上:“您請。”
徐管家端起茶碗,用碗蓋撇了撇沫子,喝了一口,緊跟著吐出一個茶梗,皺起了眉頭:“這茶不行啊。”
“對不住,不知道今兒您來,要不然就提前給您預備好茶了。”張喜兒說得謙卑,其實他是故意的,他打心眼兒裡討厭這種人。
徐管家不滿地把茶碗放下。
張喜兒試探著問:“您找掌櫃的……有事兒?”
徐管家拉長了音調,居高臨下地瞟著張喜兒:“我們家貝子爺要來琉璃廠逛逛,貝子爺點了名兒,要來瞧瞧你們榮寶齋。”
“那敢情好,貝子爺什麼時候來啊?”
“明兒個上午,讓莊掌櫃的準備準備。”
張喜兒點點頭:“成,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清早,貝子爺坐著轎子前呼後擁地就過來了,離著還老遠,徐管家就急急忙忙地小跑著到了榮寶齋的門口,高聲喊著:“莊掌櫃的,貝子爺這就到了啊!”
莊虎臣整了整大褂兒,快步迎出去。
兩人扶著貝子爺下了轎子,莊虎臣剛要迎上去,只見貝子爺一陣兒地連咳帶喘,後邊捧著痰盂的侍者趕緊跑過去給貝子爺接了一口痰,另一個侍者遞上一杯清水,貝子爺漱了漱口,這才直起身子。
莊虎臣點頭兒哈腰的:“貝子爺,您慢著點兒。”
貝子爺打量了一下莊虎臣:“你是幹什麼的呀?”
“我是這鋪子的掌櫃的。”
“噢,掌櫃的。”貝子爺微微點了點頭。
“聽說您要來,早就在這兒候著您了。”
“我這是來閒逛,你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別耽誤了做買賣。”貝子爺倒是挺客氣。
莊虎臣更加恭敬:“哪兒能夠啊,您大駕光臨是我們的福分,您請!”
這當口,秋月和伊萬也在琉璃廠。由於聯軍入城,使館的事務陡然增多,伊萬離任的申請被拖延了一段時間,剛獲批准,不久就可以啟程了,他們要選些帶走的物品。伊萬在清秘閣的門口停下:“咱們進去看看?”
秋月猶豫了一下:“我想到榮寶齋選些文房用品。”
伊萬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那我就不陪你了,你選好了到這裡來找我。”
兩人分手,秋月進了榮寶齋。
貝子爺正在鋪子裡走馬觀花地看著,猛然見到秋月款款走進,眼睛不覺一亮,立刻滿面笑容地迎上去:“秋月小姐,少見啊!”
秋月迴避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給貝子爺道萬福:“貝子爺,您吉祥。”
“免禮了,有人說,楊憲基被貶了官以後,你跟了洋人了,是真的嗎?今兒個我得問問清楚。”貝子爺說話倒是不繞彎子,可秋月的臉上掛不住了,她冷冷地回敬道:“貝子爺,這是我自己的事兒,好像沒礙著別人吧?”
“這倒也是,這是你自個兒的事兒,想跟誰可不就跟誰嘛。”
秋月抽身來到櫃檯邊:“夥計,給我選這種詩箋,還有裝裱好的素白中堂、條屏,常用的文房用品,趕緊包好了,我等著走呢。”
莊虎臣走過去:“秋月小姐,比平時的量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