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紹方嘆道:“確實如此,父皇聖心愈發難測。本宮總感覺……現在的父皇有些像古時混元太極馬掌門所說的傳世經典那般,“其言亂拳,實則井然,觸吾之目,淚水漣漣。”只是本宮尚不知父皇的“亂拳”究竟意欲何為!”
“殿下,老臣以為京中局勢可略分三方。”沈洪才晃了晃手指,“其一自然是陛下與繡衣臣,其二則是殿下與趙王等皇子們,這其三便是老臣所在的十三頂華冠,其中關係也錯綜複雜,故而顯得陛下是在打“亂拳”!”
“本宮可不想“淚水漣漣”,請沈大人賜教!”楊紹方拱手道。
沈洪才辯析應道,“凡解疑惑,必先尋其本末,就以古時馬掌門而言,殿下可把自己當作是那打“亂拳”之人,試想,若是如此,您又為何要打“亂拳”,卻又事後可稱“章法井然”?”
楊紹方思忖片刻,回答道:“若本宮是那人,必畏懼對方之盛名與雷霆絕技,而至於“井然”二字……”
說到此處,楊紹方豁然開朗,他赫然起身,難掩激動,又道,“本宮明白了,沈大人的意思是,父皇以聖心難測為其表,而步步為營為其裡!”
“殿下聰慧!”沈洪才稱讚一句,又問,“既然殿下想通此事,那陛下此舉意欲何為?”
“這……”楊紹方收斂笑容,猶豫道,“本宮確實想過究竟,但始終不知!請沈大人解惑。”
沈洪才笑答道:“容老臣狂言,陛下之所以會用“亂拳”來做其表,是因為陛下心中感到不安,而其不安的根源,則是臣等十三頂華冠,當然,還有殿下的政績與底線。”
楊紹方劍眉蹙起,“沈大人前面所說,本宮能夠明白,可本宮的政績與底線,卻有些疑惑,莫非本宮的政績也讓父皇感到不安?”
“政績斐然則聲望日隆,京中大小官員恐怕有半數是出自東府門下,老臣位居中樞,時常經手這些人的奏摺,有不少官吏在奏摺中有言必稱太子之意,這可是要呈御前的奏摺,此話怎能不讓陛下忌憚?”
“原來如此!”
聽過這一番話,楊紹方頓覺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日,但他旋即又不解,“莫非要本宮知法犯法,做一些齷齪事情才可打消父皇疑慮?”
“其實殿下不必如此!”沈洪才抬眼看向月亮,頓了頓,很是不情願的說道,“您只需一個“爭”字便可。”
“爭?與四郎相爭?”
“不單單與四郎相爭,而是與魏氏,與張氏,甚至與大祁法度相爭!”
楊紹方心思機敏過人,他瞬間就已經瞭然,嘆道:“本宮已經清楚明白,父皇先罰後賞,趙王無功受祿,都是故意讓我們爭阿!也只有我們相爭,爭的你死我活,父皇才能坐收漁利,也才能推行革新,集權於手,徹底驅除大雍!”
“正是如此,這是陛下不得已而走的險招!”沈洪才站起身,撣去灰塵,“殿下只有爭,才能保全性命!而不至於像馬掌門一般,身負絕世武功卻敗於亂拳。”
“可是……”楊紹方心底寒氣翻騰,似乎未去盡的春寒侵入五臟,很是鬱郁的說道,“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空耗我大祁國力?且給了大雍可乘之機?”
沈洪才無奈的勸道:“先棄後取,是險招,亦是正招!何況近日之事,朝廷上下也都看在了眼裡。陛下封趙王上柱國,又贈趙王寶雕弓,容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此招看似陰險,但實是陽謀,您不得不去爭!若是再不爭的話,陛下失去耐心,你的東府就真的岌岌可危了阿!”
“沈大人之意,本宮瞭然,只是……只是本宮實在不願空耗我大祁國力,使生民苦楚啊!”楊紹方心神激盪的說道。
“既然陛下先棄後取,那殿下奪嫡對於社稷江山而言,又何嘗不是先棄後取,正大光明呢?更何況,輔國公魏莊崇也定然發覺了陛下心思,依趙王的性情來看,他多半是不會留手的!”
楊紹方知道沈洪才所言極為確鑿,可是他仍然與自己糾纏不清,最終不得已長嘆一聲,“唉!沈大人容本宮仔細思慮幾日吧!”
“殿下要速作打算!千萬不可學了馬掌門,被亂拳擊破!”
不得不承認,這些老臣的智慧和眼力,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楊紹方整了整衣襟,怎的快到夏天,還如此冰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