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季憐月淡淡地道了聲“請”。雙方見禮後,擺開架勢。
拳腳一出,柳志剛才的激怒消失不見,鎮山拳招式簡潔,大開大闔,力若千鈞,然他進退有度,並不一味急攻,盡顯一派掌門風範。
反觀季憐月,若游魚戲水,輕靈遊走,並不與之硬碰。
柳志的重拳每每落空,心中不免失落,但他亦知對方是在尋其破綻,有楊昊的前車之鑑,他不敢大意,拳拳生風,每一式都不留半點縫隙。
兩大高手對擂比武,臺下的武林豪傑觀看得振奮不已。但見柳志肌肉賁起,拳舞如輪,威猛過人;季憐月靈逸飄動,進退瀟灑,風度翩翩;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纏鬥於一處,引得臺下彩聲陣陣。
陸正宇也笑得眯起了雙眼,捋著鬍鬚點頭:月兒應對得不錯,這柳門掌門拳力極剛,不可力敵。雖會浪費不少時間,但只需耗到對手力盡,便是獲勝之時。
小半個時辰過去,柳志拳拳剛猛有力,卻未能碰到對手分毫。不僅如此,他還需時刻提防對手的偷襲,只覺身心逐漸疲憊。他突然喝道:“煩人的鼠輩,只會鼠躥蛇逃,可敢與俺正面對上一拳?”
季憐月聞言身形一頓,在他數步前停住,猛然擊出雙掌,直取其中門。
陸正宇見此情景,氣得差點把鬍鬚拽下一把:如此簡單的激將之法,月兒怎可受他挑釁?只需再待上一盞茶的功夫,敵手便會不戰自敗。
一句話便激得對方正面應戰,柳志亦是微怔,強烈的危機感隨著對手的掌力卷籠而來。
“來得好!”他大喝一聲,左腳腳尖劃出半圓,重踏而出,勁灌雙腿,如老樹盤根于山巖之中,屹然不動,同時雙拳全力暴擊,迎上對方的雙掌。
拳掌相接,砰然有聲,勁氣混雜著塵煙,在擂臺上彌散開來。一瞬之間,兩人均覺迎面撞上了一座堅硬的高峰,同時被反震開去。
塵煙漸止,柳志面色鐵青,立於擂臺邊緣,搖搖欲墜。黃土砘實、青磚鋪就的檯面,被他的雙腳犁出兩道深溝。季憐月卻僅退後數步,臉色正由不尋常的青紫恢復為原狀。
孰勝孰負,一目瞭然!
當頭紅日迸發出奪目光彩,將遠處山戀映得爍爍生輝。在高壯的柳志映襯之下,季憐月本有些消瘦的身影更顯單薄。然而此時,已無人對其生出小覷之心。
全場靜默片刻後,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彩聲。
若非親眼目睹,大概誰也無法相信,以剛猛對剛猛,竟是身型相差甚多、如同書生般的季憐月戰勝了巨人般的柳志!
深吸了口氣,季憐月平緩下胸腹間的鈍痛,輕聲說道:“承讓。”他雖看似無恙,其實並不好受。柳志勁力之強,只比他稍遜一籌。然他內心深處有著寧折不彎的傲氣,即使明知獲勝的最簡之法,亦不願一直避而不戰。
柳志瞪視他良久,終於低下頭去。且不說若季憐月一直遊走,待他氣力耗盡再出手,會勝算更大,只單論勁氣,他亦是不敵。
呆立片刻,他突然仰頭叫了聲“過癮!”,大笑著跳下擂臺。
他本以為季憐月是使詐取巧勝過楊昊,因而憤恨不已,卻在與其最後的對掌中盡釋前嫌。季憐月本可憑藉身法與他周旋到底,卻寧願在勝勢明顯之時正面應戰,足見此人光明磊落。最後的一拳他出盡全力,卻仍是不敵,可知此人掌法與功力皆勝於己,楊昊輸得並不冤枉。
眼見最有可能當選為地擂擂主的柳志敗下陣去,擂臺下泛起一陣喧然。
“後生可畏,待老夫前來會你!”
眾人尋聲望去,說話之人是位年約五旬的矍鑠老者。他聲音洪亮如鍾,目光睥睨似鷹,仔細看去,其手掌如同蒲扇一般,竟比常人寬大粗壯了許多。
“周鐵掌!”評判席上,剛把鬍鬚捋順的陸正宇不由失聲叫了起來。
那名老者正是其多年的至交好友,鐵掌幫掌門周進。周進綽號周鐵掌,以一雙鐵掌名滿於江湖,其手掌堅硬如鐵,刀劍難傷。此人盤踞湘地數十年,在當地勢力極大,乃是地擂擂主呼聲最高人選之一。故此,在陸正宇決定全力相助女婿當選地擂擂主之後,第一個拜會之人便是這位鐵掌幫掌門周進。為了牽制住周進,他煞費苦心,不僅許以自家的眾多生意,還激其與自己定下約定,只要他不親自登擂比武,周進便也不會出場打擂。
指著食言而肥的周鐵掌,陸正宇氣得說不出話來。剛才季憐月臉色的變化可未能逃出他的法眼,這個老奸巨滑的周鐵掌此時登擂,不會是想趁機撿女婿的便宜吧?
周鐵掌呵呵笑望著季憐月,不去與陸正宇對視。不是他食言,實是迫不得已啊。怪只怪你這位女婿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那日,四王親自登門拜訪於他,並對他禮遇有加。激動之餘,他發誓效忠四王。雖然並不想失信於老友,可剛才四王派人過來傳話,要他出場打敗季憐月。對已誓死效忠的四王之言,他實在無法拒絕啊。
陸正宇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不禁皺緊眉頭:月兒連戰三場,恐怕此時已然氣力不濟。周鐵掌的掌上功夫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便是自己親自下場,也並無勝算。不僅如此,周進的輕功亦非比尋常。江湖傳言,他曾以一塊破舊的木板渡過水流湍急的江河。季憐月若是仍想以輕功遊走尋隙突破,已然無此可能。
想至此,他不禁埋怨起女婿,真不知道這孩子是如何想的,怎麼就突然衝動起來了呢?若非他情急登擂,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令他的一番精心謀劃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