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姓埋名。
“派人查個徹底。”九五之尊輕道,對燕岐的忌憚顯而易見。
呂衷點頭,朝著殿內已從床榻上爬下來的美人兒使眼色,美人云髻鬆軟婀娜搖曳,上前攬住了天子的腰身。
“陛下,春夜寒涼……”女人話語嬌柔,指尖撫上他胸膛。
還未痊癒的傷口微微觸痛卻抵不過玉軟溫香。
天子擺手,呂衷適時的退了下去。
殿外依舊瓢潑大雨,水滴順著屋簷成串滑落。
呂衷弓著身穿過長廊一角,又扭頭看了看遠處的寢殿,男人都喜歡千嬌百媚的女人,天下百姓是,九五之尊是,他這麼多年尋訪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美人送進宮中討歡心,也算得,投其所好。
大太監掏出錦帕擦了擦掌心的雨水。
“大人。”
頭頂突然出現道沙啞嗓音,畢恭畢敬,那人身著深潭綠鑲銀繡紅邊的錦服,如同深夜裡吐著信子的毒蛇。
他匐在屋簷,全然不顧傾盆大雨淋個溼透。
呂衷沒有抬頭,他知道是誰,直起了身,昂首挺胸的。
“湖榭雅敘的貨,可有下落?”
黑夜中的男人沉聲:“是,鎮軍侯順藤摸瓜,尋著白口油的商貿通路,摘了不少的屯點,快如秋風掃落葉。”
眼角的雨水令他眸光被遠處宮燈映照的鋥亮。
燕岐不查鑄坊、不查礦石,反而從裴兮寶發現的白口油著手。
呂衷眯眼:“好個鎮軍侯。”不動聲色暗度陳倉,明知瑛娘與湖榭雅敘的少女掠賣案經手不少京城要員,翻不上朝廷,他索性借周府尹息事寧人,私底下暗查白油貿易。
江家人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但他身為太妃外甥掌軍議政沒有離開過京城,誰替他查訪各地商點?”呂衷自言自語,突地眸光一亮,“南郡十三商行,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想不到裴盛遠在千里還不忘幫襯‘義子’趟這渾水。”
大太監心裡有了打算。
“可要將鎮軍侯私下調查窩藏兵器一事宣揚?”黑衣人抿唇。
“不,驚動了太妃容易不了了之,找一個陛下願意相信的人。”
呂衷眼角餘光都帶著無盡夜的寂冷,他將擦拭過雨水的錦帕棄於草叢,負手而去。
傾盆大雨在半夜驟停。
裴兮寶醒來時還睡眼惺忪,卻突然發現院落裡的海棠樹長出了花骨朵,茂茂密密。
小夥姑娘心花怒放,轉頭看到桌案上擺著個盛漆八寶妝盒。
鎏金雕花。
她“咔”的開啟鎖釦,竟是滿滿一妝盒的美人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裴兮寶連忙合上蓋,鑽出窗子左顧右盼卻掩不住臉上一紅,誰送來的,不言而喻。
她蹲下身翻了翻紙簍,就知曉,燕岐那個傢伙昨日趁她睡著了偷偷看她的抄字還……笑話她寫小情詩!
可惡。
小姑娘跺了跺腳。
將滿盒子紅豆塞進床下,穿戴整齊揣上荷包,投餵了翻羽兩根胡蘿蔔後,裴兮寶出府去了渝和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