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跋涉裴兮寶身邊沒帶一個丫鬟侍從,聽說月嬋偷偷求了兩個晚上也沒得到應允。
小姑娘發上繫著松蘿錦,墜著東海珠,雕刻井福富貴紋,哪哪都小巧精緻,分明是個“微服”出遊的小千金。
尤其是耳下掛著明月璫,碧玉如璽裹繡花銀翡翠,晶瑩潤透,襯著微微泛紅的耳垂,像極了春日綠葉梢下落出半截的紅櫻。
燕岐的指尖輕輕揉捻她耳下。
他喜歡這種親暱的觸碰,旁人無法覬覦和企及。
南郡上貢皇室的巫峚山上鑲有六十四明珠,聽說美不勝收讚不絕口,可他卻覺得,裴兮寶才是南郡能與山河相攜的那顆,小珍珠。
十二州動盪在即,他不能將她留在身邊。
燕岐從懷中摸出藏起的癸安寺籤牌,裴兮寶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花好月圓。
籤牌的背面刻著她和他的名字。
是裴兮寶贈予他的,花好月圓。
青年莫名笑了一下,難得沒有任何譏誚和冷蔑,自然而然發自肺腑的淺笑。
他將籤牌擱進小姑娘腰身的香囊中,重新小心的繫好絲帶。
抬手間,燭火湮滅。
有一絲寂然的氣息浮動在空氣中,燕岐俯下身,輕吻落在裴兮寶額間。
他的小姑娘,會等到那一天的。
燕岐沒有隨即離開,反是在這偏營的晦暗中獨坐了半夜,就像是陪著裴兮寶沉沉入眠。
出營時,天色混沌,可營外火把烈烈,沒有一個人有睡意。
嚴牧早已點兵妥當,金盔銀甲抱拳:“何時動身?”
“此時此刻。”
燕岐眼神一凜,跨神上馬,窄袖輕揚,眾人才看到,他手中有一隻長翎小雀。
嚴牧並不奇怪,但凡跟隨小將軍身邊,沒少見這鳥兒。
若說是個小寵反倒像是能通風報信的“鴻雁”,可偏偏羽翅腳踝沒有任何信箋,也不知燕岐是如何與之溝通。
稀奇的很。
馬蹄紛揚踏清露。
嚴牧這才知道,武佞與嵐州不知是否暗中通了氣,數日前加急徵調了三百軍馬想要收編,這個時辰恰運送至丘壑山麓處。
“姓武的這麼大膽子?”他緊跟上燕岐。
如今觀水營出動五十鐵騎夜半奔波,去往何處?
自然,是那三百兵馬的駐紮地。
燕岐顯然早已得到訊息。
嚴牧毫不質疑。
他只是擔心,今夜武佞的兵馬若被堵截,恐怕天不亮訊息就會傳開。
丘壑山麓中夜禽細鳴如小童被掐著脖頸子,叫人寒毛凜凜,馬蹄的震動引得那山坳中三百軍馬紛紛豎起耳朵不安的踢踏蹄子。
駐紮小營鬨鬧起來。
怎麼回事?!
領頭者一身灰甲,他按壓住寶劍已聽到隆隆馬蹄奔至跟前,操起火把探頭探腦。
錦旗小鏢斜插在馬鞍與夜色不相上下,那是觀水營,由祁立軒所掌,雖是駐軍十二州附近卻無權干涉州中紛爭形勢。
“觀水營現在還學著多管閒事,不知道這是武大人徵調的兵馬嗎?!”領頭者不悅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