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始均說的,這些一草一木都是假的,可就算是這樣,這裡面所有的堅守和真情都是真的,都是帶著溫度和熾熱的,都是溫暖而明亮的,他們的感情都是滾燙的,能燙到人心裡的。這些蕭少凡都能看得到,沒辦法無動於衷。
他說阿難要成全他們,讓他們解脫。可滎陽還沒有找到人代替甘淵去守護那潭深淵,少昊和顓頊還沒有徹底和好,天吳和那公主才初露情誼,勾迦還沒有救出王亥,你看,這麼多事情,還需要那麼多時間,對他們來說可能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不夠。
不能等的是蕭少凡,需要成全和解脫的也是蕭少凡,阿難想出來的法子不過是對他的偏頗,始均所說的天意不過是想到了他自己,這虛無之界這麼大,自己還有那麼多地方沒去,誰知道那個角角落落裡還有多少個滎陽少昊和天吳。
始均起了身突然問道:“你喝酒嗎?”
蕭少凡抬起眼看向他突然又想起來天吳和折丹的事兒,越發的猶豫不決。
始均笑道:“我不會害你,喝點酒暖暖身子聊聊天。”
蕭少凡點點頭道:“好。”
始均翻出兩壇酒放在桌上道:“這酒烈,我們少喝點。”
外頭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也好,下吧,給他們兩壇酒的時間,就這兩壇酒的時間。
始均千叮嚀萬囑咐道別多喝別多喝,結果那天喝多的人反倒是始均,他同他講了很多他之前的故事,講他從前小的時候不懂事,到處去找事兒。一連挑了十座山的山神,還是被他父君打暈了用鳳凰帶回家的。最後又迷迷糊糊的道。
“那都是那個世界的事了。”
還說他之前看上個女神仙,可那女神仙看中了別人,他又去把那人打了一頓,那女神仙就再也不理他了。
始均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的說。
“什麼時候你要集齊十方神器了告訴我,我再去見見她。”
蕭少凡掀了眼皮往外看去。
雨停了。
蕭少凡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始均,心裡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始均在這巍峨神宮後建一座小竹樓,然後將自己框在這裡,蕭少凡覺得自己來到虛無之界之後,遇到的人裡面活的最清醒的就是他了,他寧願在後山守著一間竹樓,守著一隻鳳凰也不願在威嚴神殿裡做北狄神主,他不願意自欺欺人,就像他說的他覺得沒意思極了,蕭少凡想,也許他真的是厭倦了。
始均就這麼趴在桌子上輕輕打起了鼾聲,外面的竹樓屋簷上還在往下滴著積水,滴答滴答,緩慢又清晰,蕭少凡也不說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就著風聲喝著,這是他來到這裡第一次真正身心放鬆下來的喝上一杯酒,上次在折丹那兒,陰曆全是提防和警惕,那酒在嘴裡是什麼味兒都不記得了。
始均說這酒烈,其實他倒沒嚐出來又多烈,只是很燙,一下燙進肺腑,燙進心裡,燙的人只想落淚。最後放下酒杯他對著輕聲道。
“若世間如此盛世,何以生我為蕭少凡。何以陷囹圄不得出,何以入此兩難路。”
蕭少凡說這話的時候眼尾是紅的,是酒氣燙的。本來他是該這樣拿著鳳羽就離開的,可是他卻沒有動,就這樣一直坐著,一直坐到天空放晴,坐到日光西斜,待到日暮四合,月朗星稀,始均才悠悠轉醒,拍著昏沉的腦袋,迷迷糊糊的問道。
“幾時了?”
蕭少凡活動了一下身子回道:“自己看。”
始均睜開眼睛看了看低低說了一句:“都這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