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利箭飛梭,看不見箭影,只聽見飛箭劃破空間傳來的聲音,桂明一路狂奔,見林鑽林,見水跳水,待後面聽不到一點動靜後方敢停下腳步。
寒冷的雪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可桂明渾然不懼,脫掉全身溼漉漉的衣裳蹲在一條小河邊清洗身上的血跡,清清的河水淙淙流淌,水中的月亮如小船一樣在搖晃,雙手捧起一掬水敷在面上,想起康津的慘死,他肝腸寸斷,竟無聲地哭了!
情況已很明瞭,世子出事了!也不知錢雲房師爺與夜鷹組張景山那邊情況怎樣?現在最要緊的是瞭解清楚情況聯絡上他們,但願他們還沒未南下,更希望他們沒事。
整個撤退計劃有個最大的缺陷就是沒有計劃失敗後怎樣善後,當時他與師爺錢雲房制定整個計劃時是有這方面的內容的,可不知為何世子堅持要去掉?現在倒好,出事了連人都聯絡不上。
桂明重新穿上溼衣裳,決定進城一趟,首先聯絡上夜鷹組的人,再由夜鷹組找錢雲房師爺,他對夜鷹組充滿信心,在這一點上他很佩服世子。
鼓樓西街一座別緻的四合院裡,飲煙嫋嫋,院坪裡的一株脫光了葉的杏樹枝枝節節裹著冰凌伸向天空,正黃旗承恩伯工部員外郎周全斌大人正看著這株杏樹出神發呆。
他覺得他就像這株落光了葉的杏樹一樣,裸露著毫無防護可言。吳世子被抓後,他驚恐不安擔心著清兵的隨時上門。他想去刑部大獄探望一下吳世子可又不敢,他比不得索圖額等朝中重臣,貿然前去必受牽連。
“老爺!外面來了一個化緣的和尚!”一箇中年奴僕輕輕進來。
周全斌惱道:“打發他一點錢財離去就是了,何必來找我?”
奴僕怛然卑聲道:“那和尚死活不肯走,定要見老爺!”
周全斌蹙眉,若有所思道:“讓他進來吧!”
和尚清瘦,沒有戒記,三角眼只有小姆指那麼大,樣子奸譎,不像一個好和尚!
“周大人可好?”和尚進來便大馬金刀地坐下,不見一點生疏。
周全斌驚訝,這聲音耳熟,卻又不曾想起有這和尚這號朋友。“敢問大師是?”他不敢失禮,小心翼翼問。
和尚苦澀一笑:“周大人!在下是吳應熊世子額駙府師爺錢雲房!”
周全斌驚呼:“你是錢師爺?”卻怎也不敢把這和尚與那風儒的師爺聯想在一起。
錢雲房點點頭,神色黯然。
“師爺怎會變成這番模樣了?”周全斌仔細打量著錢雲房,頭髮沒了!長鬚沒了!手戴的那枚翠綠的玉戒也沒了!
錢雲房悽然:“世子被捕想必周大人已知曉,現在全城都在搜捕我不徹底改頭換面怎敢出門?”
果是有膽色之人,周全斌欽佩,遂又驚悸:“師爺魯莽,怎能來舍下?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探子啊!”
錢雲房瞅一眼:“錢某不找周大人找誰?現在只有周大人能救得了世子!”
周全斌苦道:“世子被關在刑部大獄,誰能救得了他?”
見周全斌推託,錢雲房轉冷道:“我要見朱三太子!”
周全斌搖頭:“整個北京城風聲鶴唳,我怎敢輕舉妄動?況且朱三太子也不在京城,想要聯絡也聯絡不上啊!”
錢雲房蠻不講理:“那是周大人的事,錢某必須要在三天之內見到朱三太子!否則,周大人就自求多福,最好祈求世子在獄中不說出什麼,錢某也最好不被清廷抓住!”
“你……”周全斌氣極,這是**裸地威脅,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實情。
錢雲房也不多言,抱拳:“錢某告辭了!後天自會有人來找你!”一個和尚行此禮,端是不倫不類。
周全斌情急:“錢師爺且暫留片刻,有些事情還未說清呢!再說現在已是午時,吃過午膳再走亦不遲啊!”
錢雲房拒絕:“不必多說!”接著又傻然一笑:“我這樣能留在這吃午膳嗎?”
周全斌見攔不住,只好陪著錢雲房往外走,揀緊要地問:“錢師爺現在何處安身?是否安全,可要本官幫忙?”他得為錢雲房的安全擔心了,這可關係到他全家人的安危啊!
“不勞周大人操心,錢某自有去處!安全得很!”錢雲房踏出門,“周大人記得聯絡朱三太子就是了!”
錢雲房走出四合院大門,馬上恢復一副化緣苦行僧的樣子,向門裡的周全斌單手依禮道:“多謝施主!施主請留步,貧僧告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