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賓客歡談熱鬧一陣後,柳依依、易英、韓紅兒三女應邀表演一段曲唱,京城戲曲名家田寂園趁機獻上自己的小令新作——《明月秋思》,三女對著曲詞小聲哼唱,稍事合作便開始演奏。
易英撥弄古箏,柳依依彈奏琵琶,韓紅兒吹捻玉笛,隨著前奏過渡完畢,柳依依一聲清脆的吟唱,如玉珠落盤,隨之把賓客們帶入了幽谷翠啼中。
演與唱渾然天成,曲是妙曲,詞是佳詞,齊良不得不承認這三位青樓女子才技俱佳,有真正的本事,比後世那些所謂的歌星明星厲害多了。
一曲唱罷,眾人好久也不能從一種憂鬱思念的意境中出來,不知是大家忘了叫好,還是仍然沉浸在傷情懷舊的曲詞中,個個寞然無聲。柳依依是主唱,最入戲的便是她,她的臉上掛著兩滴清淚,呆滯片刻,她突地放下琵琶,端起一杯酒徑直走向田寂園,揖身道:“田先生才高八斗,依依這裡謝過了!”一口盡了杯中之物。
田寂園肅然站起,兩手一揖,無不含歉道:“寂園不才,累依依姑娘傷懷了!”同樣乾盡一杯酒,回敬了柳依依。
唉!齊良輕嘆一聲,他知道柳依依絕不是因為田寂園的好詞好曲才謝田寂園的,《明月秋思》蘊含了一種思念的情緒,道出了大家懷念前明,思念故人的心聲。都是一群國破家亡的可憐人,他再看那白髮添鬢的田寂園也沒那麼討厭了!
齊良尚在為他人自嘆自息中,渾然不知自己已成了眾人發洩的物件,數雙對他恨之入骨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他,楊真更是忍耐不住冷哼出聲:“漢賊!”
連番被人冷諷熱刺,齊良亦動了真怒,又不是我放清兵入關的,憑什麼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此時他已忘了他是齊良,他的意識第一次與吳應熊的身體完全融合。
“請問楊兄,家父在山海關抗戰時,你的祖父輩在幹什麼?家父降了大清,你們家族不也降了大清嗎?我吳氏家族的子孫被罵為漢賊,你們不同樣也是漢賊嗎?”齊良拍桌而起,“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矣!”
楊真哈哈大笑:“我楊家怎敢與你吳家相比,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億萬漢百姓的死難都是拜你吳家所賜!你父親是大漢賊,你也是大漢賊,滿清的走狗駙馬!”
齊良怫然大怒:“別在這裡大罵大鬧,有本事拿起刀槍去反清復明啊!諒你們也沒這個膽,只不過是一群蠅營狗苟、醉生夢死的只會耍嘴皮子的偷生之輩!”
“你……!”楊真指著齊良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們只是一群手無寸鐵的書生,齊良這不是作難他們嗎?柳依依等人皆怒視齊良。
剛進來的老媽子見勢不對,齊良帶來的侍衛都扯鞘拖刀了,嚇得血紫,忙出來打圓場:“各位老爺聽曲喝酒,這裡只談風月,不談國事,只談風月,不談國事!”
雙方都忿忿然坐下,冷卻片刻後,楊真暗暗後怕,他得罪的可是當朝額駙、平西王吳三桂的世子——吳應熊哪!不由膽怯地瞟向齊良,齊良嘴角一笑,他哪會不知對方的擔心,不就是怕他秋後算賬找他們楊家的麻煩嗎?如果他真計較的話,現在就可命侍衛以“謀逆”之罪拿下,一時之間他既嘲笑對方的虛偽,又悲哀自己的身份!
廳里人人自危,個個擔憂地望著齊良,待齊良喝退侍衛後大家才鬆出一口氣,涉及“謀反”之罪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可是抄家滅族!
大廳的氣氛冷到了極點,恰在此時樓口上來一位戴著小帽,拿著紙扇,滿臉濃密黑胡的壯漢,他的後面還跟著兩個隨眾,同樣孔武有力。
壯漢邁著八字,搖著紙扇,傲然掃視一通,突地便涎下臉,變成一副魂不守舍模樣,因為他見到了柳依依、易英、韓紅兒三大美女。
“啪”地一聲,他收起紙扇,快走幾步,旁若無人地痴痴端詳三女,喃喃讚道:“仙人兒!”
三女少見如此急色之人,比那吳世子更不堪,怒目以對。老媽子可不敢得罪任何一個上後院閣樓的人,這些人非富即貴,便是那進門費需每人五兩銀子便不是尋常人可以負擔得起的,她笑臉迎上:“這位爺,請這邊上座!”
壯漢正眼不瞧,揮開手道:“這三女今天大爺我全包了!”
眾人盛怒,這人忒不懂規矩,整一個鄉野村夫流氓惡漢,而三女則杏眼都快噴出火了,這是對她們的極大汙辱。齊良倒覺有趣了,這莽漢還挺直白的嘛!只是令他不解的是這大熱天的對方搖著紙扇為何又戴著頂小帽呢?實在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