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輕舟,併發出一聲嘶鳴,好像是叫輕舟不要再跟著它。
輕舟呵呵地笑著,對野馬說道,“馬兄,我就遠遠地看著你,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太神奇了,我很敬佩你。”
野馬豎起耳朵聽了,對著輕舟又是一聲嘶鳴,而後突然飛奔了起來。
輕舟一看,也跟著跑起來,他原本以為自己跟不上這匹馬的速度,沒想到自己跑起來,竟然也跟飛一樣。
輕舟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能跑這麼快,他有些興奮,於是更用力地往前跑,一直跑到野馬的身邊,與野馬齊頭並進,飛一樣在這廣袤的草原飛奔。
野馬見甩不掉輕舟,便突然又停下了腳步,扭頭向輕舟撞來。輕舟一急,連忙閃躲,竟然也輕巧地躲過了這一撞。野馬無可奈何,只能對著輕舟不斷地嘶鳴,瞧它那麼怒不可遏的模樣,想必是在心裡痛罵輕舟。輕舟呵呵地笑著,伸出手摸了摸野馬的頭,野馬噴著怒氣,對著輕舟的手又是一咬,還好輕舟沒放鬆警惕,不然這手就像狼頭一樣被他一口咬碎。
“馬兄,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你又何必如此生氣呢?”輕舟仍是笑呵呵地說道。
野馬嘶鳴了一聲,接著又突然變得溫順了起來,將頭在輕舟的手上蹭了蹭,它似乎聽懂了輕舟的話,不再對輕舟有敵意。
輕舟順勢摸了摸它的頭,它也沒有再反抗,還發出低沉的嘶鳴,似乎在與輕舟相互呼應著。
“馬兄,我叫輕舟,你叫什麼名字?”輕舟問道。
黃棕烈馬將頭靠近輕舟,在他的臉上舔了兩下,然後一雙泉眼一樣烏黑的大眼睛又盯著前方。
“二?”輕舟在口中念著,然後摸著自己的腦袋,思考了片刻,突然開心地問道“你是說你排行老二?那我以後就叫你二哥?”
野馬白了輕舟一眼,搖頭晃腦地低鳴了起來。
“哎,管你以前叫什麼,從現在開始,我就叫你二哥,你看可好?”
野馬點了點頭,輕舟高興地跳了起來,想不到這馬竟然可以聽懂人話,還會點頭,真是一匹神奇的馬兒。
“二哥,你現在是想去哪裡?”輕舟與野馬並肩在草原上走著。
野馬將頭抬起來,朝遠處的方向指去,那裡是一片更加廣闊的草原。
輕舟與馬在草原度過了幾個月,他餓了就抓草原上的兔子吃,渴了他二哥會帶他去草原的水塘邊喝水,晚上他躺在二哥的肚皮上睡覺,若是有野狼前來騷擾,他們便並肩作戰。
這樣沒有爭鬥,沒有怨恨,沒有情愁的日子,叫輕舟覺得好生快活。
可這種日子卻不長久,一天夜晚,輕舟的舊傷又發作了,而且比以往來得更猛烈。他痛得在地上打滾,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快燃燒起來了,他拿著石頭,將自己的手臂割開,從割開的傷口裡,流出了滾燙的黑色的血液。那血液滴落在草地上,瞬間冒出一股青煙,將地上被粘染的青草,灼傷得焦黑。這情形,輕舟自己看了都怕,如此滾燙的血液,草木尚不能承受,他肉體凡胎,又怎麼能承受地住呢?
二哥在他身邊安靜地看著,它不時地低下頭,眼睛裡似乎透露著悲傷。
聽說牛馬通靈,可以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或許二哥看出輕舟將不久於人世,所以它才如此悲傷。輕舟苦笑著,用手撫摸著二哥的頭,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這比他原本想象的要好很多,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孤寂地一個人死去,死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可現在至少還有一匹知道他心境的馬陪在他身邊,他在臨死的時候還可以摸摸它,感受一下這世間的溫存。
輕舟忍住體內灼燒得痛苦,安慰地笑著對二哥說,“不用悲傷,人總有一死,不是你送我,便是我送你,此生能夠認識你這樣靈性的生靈,我心中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我原本就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在這世間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四處流落,如浮萍一樣漂流,走到哪裡都被人嫌棄,他們看不起我,說我是個廢物,只有你和爺爺,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我滿足了。”
二哥聽了輕舟這些話,眼睛裡流出了淚水,它將頭靠在輕舟的肩膀上,似乎在嗚嗚地哭泣。
輕舟更加欣慰地笑了起來,沒想到此生竟然會有生靈為自己哭泣,他長嘯了一聲,對著廣袤的草原和天地,大喊道,“吾,此生足矣!”
喊完這一聲,輕舟便倒了下去,留得那馬,孤獨地站在那裡,憂傷地看著,久久不曾離去。
此生獨愛詩與酒,落花何解公子愁?
風雨如晦我獨去,一別經年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