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愣著,而後看著那女子推開了門,她讓出門,而後向面前的五個人說:“三天時間。三天時間內,我不會讓人來打擾你們,但三天之後,這裡發生的一切與我無關。
同時——”
她聲音頓了頓:“別破壞傢俱。”
她拎著那封檔案向外走,她越過了任明誠也越過了那四個人。
任明誠覺得奇怪,可卻說不上來怪在什麼地方,他捏著口袋裡的內襯,手心裡充滿了緊張的汗滴,他沒留意到,身邊的女子走過時,腰上的照片變了;他沒留意到,在她接過檔案後,沒有半點好奇的跡象。
他只是在單純地想著,這些被困在虛假謊言卻不能睜眼看看世界的愚蠢賤民、他看向身邊的女性,看著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上仙女,他只是在單純地想著,這些不值得羨慕的、只是有著點際遇與資產的人,你們只配活在淤泥與無知當中。
他是如此的高傲,讓人摸不著頭腦;如此盲目的蔑視著身邊的一切。
但無所謂了,誰會在乎呢。
就像張嵐離開時丟掉的那個牛皮紙袋子,那個精心維護得沒有一絲皺褶的袋子,誰會在乎呢。
她離開了那扇門,而後向著城市裡的一所醫院前進,夜深了,但醫院裡罕見地留有一條看護用的小門。
她從腰間取下鑰匙,她與陳清的合影就掛在上面,在那張照片裡,她依偎在陳清身邊,不像是一對戀人,而更像是父女之間的關係。
她曲著頭,這在行為學上是依賴的象徵、她抓著的手、她緊扣的指尖,每一處都是。
而對於一個男性與女性而言,只有父女的身份最符合這一點。
她拿著那串鑰匙往門禁上放,確切來說,是鑰匙上的小方塊往門上放,那是住院部的門禁鑰匙。
夜很靜,於是那聲門鎖開啟的響聲如驚雷般震得耳鳴。
他們嘶吼著,對於此刻出現的訪客表現得極為憤恨,他們抓著名為病房,卻是監獄的圍欄嘶吼著,搖晃著門上的鐵栓,他們撕扯著自己身上本就破舊的衣物,那些明顯有著漏洞的,沾滿了汙濁的病服變得更加汙濁。
張嵐沒有管,她只是順著走廊一路向內走去。
越往深處走,身邊的動靜就越顯得正在平息,身後的聲音變小了,而身邊沒有動靜。
她走過了護士服務檯,那裡本該有幾名護士在夜間值守,她向著裡面看,或許想好的藉口可以不用說了。
那些本該在這——而此時此刻並沒有站在這的護士們沒了蹤影。
想來也是,誰會在半夜兩點多,在精神病院的最深處,等候著不會出現探訪的病人家屬;看著那些即使是有著警員在場,也不敢與之相處的精神病人呢?
這裡是精神病院,名為治療,實則執行關押的精神病院。
她繼續向內走,越往深處,門上的編號就越靠前,越往深處,周圍的環境就越顯得健康了。
走廊上沒有用糞便繪製出的塗鴉,牆壁上甚至能被稱之為整潔無暇。
那些一條條厚的有嬰兒指頭大小的皮帶亦是如此,它們堅定地捆著身下的生物,全然不顧舒適與否,全然不在乎對方的肢體末梢會不會出現壞死的程度。
那些一個個盯著來訪者,或是想殺了她的
、或是想讓她殺了自己的;無一不在用著他們那充滿了血絲的、那眼睛裡,眼白處向瞳孔蔓延滿了血絲的雙目盯著她。
那駭人的雙目,因為激素與神經類藥物使得充滿了鮮血、無法入眠的雙目,因為抗抑鬱類藥物使得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痴迷睡了一天滿是血絲的雙目,他們看著那裡,卻連說話都難以言說。
他們低著頭,任由嘴中的口水流淌到已然散發著惡臭的枕頭上,在最後無數次的掙扎之中,拉傷了自己的肩膀,也拉傷了自己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