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棠這話裡是帶了一點明顯的諷刺意味的,可他們就像是沒有聽見似得,甚至還有人輕輕笑聲:“沒辦法,苦中作樂唄。”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剛摸到手裡的牌打了出去,姿態懶洋洋的,甚至帶了一點優雅:“反正結局都定了,難道我們哭哭鬧鬧的,還能讓我們留下來?抓緊時間嘛,能高興一會兒是一會兒。”
她這話帶了幾分歪理,竟是讓林白棠一時間沒想出怎麼反駁。
之前在底下哭的最厲害的六姨太沒去打麻將,而是獨自抱著貓坐在沙發上。
身上披著的白衣服早已經脫掉了,她現在穿著一身墨綠色的旗袍,頭髮上還簪了珍珠的首飾,除了加上眼角一點微紅,任誰看了,都不得不對她生出幾分愛憐的心來。
她從孟正輝林白棠兩個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他們,沒說話,只是有一下每一下的摸撫著懷裡的小貓,這會兒忽然開口道:“大少爺實在好福氣,我還以為你出去就得落魄呢,所以還費心的去給你找房子,怕你餓著,倒是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能收留你。”
六姨太低下頭,輕輕的笑了一下:“怪不得當時你對我拒絕的那麼幹脆。”
她不說這件事還好,一說林白棠就有些不舒服了,她沒聽到六姨太之前那段話的時候,還以為六姨太找孟正輝真的是因為關心他,怕他挨餓受凍,是長輩心理,所以會提出給他租個小房子什麼的,現在想一想,這分明是要圈養孟正輝啊。、
也是虧得六姨太膽子大,想的出這樣的事,還敢做,姨太太圈養自己的繼子,這種事情萬一說出去,簡直是會笑掉他們的大牙。
一想到眼前人曾經打過孟正輝的主意,林白棠看六姨太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同時也扯了孟正輝一下,不許他回話。
林白棠都能想到的事,孟正輝又何嘗想不到呢,這會兒便從善如流的點了頭,不去看六姨太,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打麻將的幾個人。
可還沒等他說話,六姨太又悠悠道:“不過你可當心點,長得漂亮的,最會騙人了,你是孟家的獨子,這孟家的家業本來也是你的,辛苦養你幾個月,換來後半輩子的好生活,這份買賣做的可是划算的很呢。”
她這話其實多少帶了點挑撥離間的意思,孟正輝下意識的就看了林白棠一眼。
他當然不會懷疑林白棠是這樣的心思,他只是怕這話會叫林白棠不舒服,可林白棠卻彷彿沒有聽懂一樣,對孟正輝笑著道:“她誇我漂亮呢。”
孟正輝鬆了口氣,提起來的心慢慢落下,有些無奈的伸手揉了揉林白棠的頭:“我也覺得你好看。”
他對林白棠的語氣溫柔,可再轉去看那幾人的時候,語氣又轉做了疏離冷淡的口氣:“你們東西收拾好了嗎,趁著晚上走吧,看見的人少,你們也留一份面子。”
二姨太打牌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低頭看著自己的牌笑了:“我就說大少爺心好吧,事到如今,還想著給我們留面子。”
她捏著牌的骨節微微有些發白,似乎是在用力隱忍著什麼,過了幾瞬,她才輕輕嘆了口氣,將自己面前的牌推倒:“不打了,我輸了。”
她們既然已經不是孟家的姨太太,收拾東西的時候也就沒人幫忙了,要是放在以前,她們怕是早就要嘰嘰喳喳的出聲抱怨,可是現在,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各自安靜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到這個時候,林白棠突然有一點明悟了,她們之前不收拾東西,其實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冷靜或是什麼苦中作樂,而是為了維持自己最後一份面子罷了。
比起把東西收拾好,卻被人從手裡奪下趕出去,或許從一開始就乾乾淨淨,自己走出去要好看一點。
至於這樣出去後,以後會是什麼樣,誰又管得了呢。
林白棠看著這些養尊處優這麼多年的太太為了把幾件貴重衣服塞進箱子而互相幫忙,使出渾身解數,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是該露出什麼表情。
從某種方面來說,她們做出來的那些事的確是可恨的,可是現在,林白棠又忽然覺得,她們好像也有一點可憐。
三姨太太的箱子裡塞的東西太多了,雖然關上了,可是還沒走幾步,箱子的鎖頭就不堪重負的壞掉,她好不容易塞進箱子裡的東西,就在林白棠和孟正輝的面前散落了一地。
尤其是被她包裹在衣服裡的珠寶首飾,因為形狀的關係,更是滿地軲轆。
分明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可她卻在此時生出了幾分可憐的無助,先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再是看了看孟正輝和林白棠,最後竟是不可自控的蹲下嗚嗚哭了起來。
林白棠這個人的心軟,一見這樣,就有些沒辦法了,可她也知道這些人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她們咎由自取,自己若是覺得她們可憐,又是把孟正輝放在什麼地方呢,便也忍著沒管,只是拉這孟正輝退了幾步走,避開了一枚滾到了自己腳邊上的紅寶石戒指。
三姨太太只哭了一會兒,便收拾起了情緒重新開始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收拾起來。
“福伯。”孟正輝突然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