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事還能打聽清楚不,婷婷,我跟你說,我這些年心裡總有些隱隱的不安,但是我就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你說會不會是這個事?”章書秋問道。
“這都過去的事了,有什麼安不安的。”周婷有些著急,怕她真的要去弄明白當年的事。
“婷婷,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吧?我真的……”
“好,打住,我幫你去打聽,我幫你去問,你又不是不知道龍浩以前是混哪口飯吃的,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周婷在被子裡按住章書秋的手道。
“我幫你去打聽,但是你也要聽我一句勸,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不能一直都活在過去,龍浩已經死了,你要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周婷突然攥緊了章書秋的手。
“我知道他死了,我以前還能夢見他,現在連夢都不做了,我甚至都快忘記了他的五官,只剩下一個輪廓。我覺得,我有時候其實是害怕忘掉,害怕忘掉了以後,心裡就空了……就剛剛,我和寧燁接吻的時候,我還把他當成了龍浩,你說我是不是瘋了?”章書秋用那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說出了自己心底裡最真實的亂況。
周婷卻不想讓章書秋繼續亂下去,直言道:“你確定你是把他當成了龍浩?我覺得不是,你就是意亂情迷,找到了曾經跟龍浩在一起的感覺,又不願意承認那個人不是龍浩,而是一個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讓你心動的人。”
“不可能,他憑什麼?我怎麼可能?”章書秋搖頭道。
“那你說龍浩憑什麼?憑他對你好?愛情可不是要憑什麼才能發生的。你又不是什麼銅牆鐵壁,怎麼就不可能再愛上別人?”
見章書秋不說話,周婷繼續道:“你不會覺得你這叫情深義重吧。你不愛聽我也要說,你不就是心裡總覺得你媽當年不該改嫁嗎?可人不為自己活著,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活著,那不是什麼情深義重。
都什麼年代了,你滿世界都跑過,見過哪個人,是要為死了的男朋友守節的?要是真的心如死灰,那也就還罷了,你這明明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就不信,按你的性格,要是你真對那個寧燁沒一點感覺,你會讓他碰你?”
章書秋抿了抿還有些發腫的嘴唇,想起寧燁一團火一樣把她抱在懷裡,心裡竟莫名其妙又泛起了一絲熱潮。
“好姑娘,聽話哈,按自己的心意活著,要往前看,不要一步三回頭。咱們換個角度說,要是你死了,龍浩還活著,你就想讓他為你守活寡?要是真有什麼在天之靈,你也該讓人家安生了。”
周婷這些話,就像一把刀一樣,狠狠紮在章書秋的心上,給她心裡那道閘,開了個口子,她能感覺到,有黏溼的液體,在汩汩地往外流……
一牆之隔,寧燁躺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眠。
他翻出手機裡的那張照片,陽光正照在她的睫毛上,微帶捲翹的濃密,眼睛微微眯起,有一根細紋被幾根散亂的髮絲遮住,他忍不住用指尖撫了撫那紅色的嘴唇。想起她被他親吻過後的樣子,眼神茫然而迷亂。讓他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又湧向一處。
他無奈地又翻到她之前那張黑瘦的照片。那照片被翻拍到手機裡,已經有些模糊,那是他趁她不注意,偷偷拍下來的。
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那麼黑瘦黑瘦的,一件校服就跟掛在她身上一樣,她就一直是那個樣子,從他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眼神裡泛著倔強,卻好像什麼都無所謂。那麼多人站在那裡攔她,她好像也是無所謂。
他跟著她,她視而不見。他見她進了江大的宿舍區,他一直以為她是江大子弟。
他對她說沒事了,她那眼神,不僅是無所謂,更像在說他多事。
後來她在操場上發作完,他接下她手裡的掃把時,她也是那種眼神。他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居然是那個被人議論的,在放牛班考出來的第一名。
他高考結束,知道自己考上了華大,特意到培訓機構外面等她,就是想告訴她,他會在華大等她,她還是那種眼神,似乎還略帶了一點看神經病的感覺。
他就是忘不了那個眼神。其實大學裡有段時間,他突然發現這個人消失了的那段時間,他是很生氣的,他把那張照片胡亂塞進了一本書裡,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她,也不要再去看那張照片。
後來他開始跟別的女生交往,她們或許又漂亮又聰明,可她們的眼裡,就只有單純的愛戀,讓他覺得很乏味。
他又忍不住把她翻出來想想。
找又找不到,忘又忘不掉,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像得了病一樣的,關鍵得的還是一種沒有藥能治的病。
他記得他最瘋狂的一次,是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媽也曾經在江大教過書,他居然連夜打電話問了自己的母親,江大有沒有哪個老師的女兒黑瘦黑瘦的,讀書特別厲害。
沒想到,母親大人不僅沒能提供任何線索,還把他盤問了一通,兩個人你說你的,我問我的,以掛電話告終。
再後來,他還是忍不住,又繼續找她。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得了神經病,只怕找到了,也早就和別人結婚了。可他的直覺又告訴自己,像那樣的女生,估計很難把自己嫁出去,就是真的嫁了,他也想看看,她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人。
再後來終於偶遇到她,終於能和她坐在一起吃飯,說話,甚至還能把她抱在懷裡,忍不住去親她……
他不記得在哪本書裡看過,說男人就是喜歡解謎,喜歡像謎一樣的女人。他覺得他是喜歡這個像謎一樣的女人,但是,這個謎底解不解得開一點都不要緊,只要她能在那裡,能讓他抱在懷裡,別的,都不是問題。
活了快四十年的寧大公子,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睡覺,很孤單,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