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個村子能否實現我的野心,但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任何機會都不可以錯過。
“正所謂:惟上智與下愚者不移。這個村子的人們深陷迷信,腦子裡裝滿了食古不化的頑固;但往好的方向看,這種怎麼教都學不好的愚蠢,不也是一種‘堅定不移’嗎?
“我要他們從自己人裡面選擇活祭品,而活祭品本身雖然想要反抗,但那只是由於不想死而已,他們其實都有意無意地認同了這種野蠻血腥祭祀的‘合法性’。我想,這樣的實驗品,或許能夠更加接近我所想要的愚蠢之人。
“但是……已經四年過去了,已經四年過去了!一點點成功的苗頭都看不到,我真的能夠在最後得償所願嗎?
“我聽說,在地心教會里面,曾經也有一名先知,因為體驗了正常人遠遠無法想象的不幸與絕望的人生,從而萬念俱灰,卻反而變得能看到死亡的領域了,甚至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到凋零本身。她與生前的‘凋零神選’有些相似之處,本來,她或許有機會成為凋零主祭的其中一員,為什麼到頭來,她卻要作出那樣的抉擇?”
愚蠢之人,堅定不移的靈魂……這就是他對村民們出手的動機嗎?我又翻了翻其他檔案,已經沒多少有價值的資訊了。於是將其放下,觀察周圍。
在旁邊的牆壁上,還有一扇遍佈血汙的木門,通往隔壁。我安靜地走過去,緩緩將其推開。
然後,我看到了一些懸掛在這個房間裡的東西。
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瞬間,我立刻意識到了三件事情:
第一,裡面這些東西,毫無疑問,就是占卜的第二幕畫面中所提到的,“能夠侵害他人心智的某些東西”;
第二,我一看就知道,這些東西並不會侵害他人的心智;
第三,這些東西對我毫無威脅,但我能明白都靈醫生為什麼會害怕。
我向著這些東西走了過去。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有人出現在了身後的門口處。在我回頭看去的同時,那人對我搭話道:“你好,魔眼先生。或者,我應當稱你為‘觸覺’?”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老人。我有理由相信,他就是穀神。
他一說話,我就從中提取到了一種可能性,“劍客還活著?”
“是的。他把你的事情告訴了我。”穀神說,“所以我在寺廟裡設定了對天人合一武者的警戒對策,否則就無法注意到你進來了。那傢伙,雖然就靈能者而言是次品,滿腦子都是肌肉,但提出的意見有時候還挺管用的。”
“你把他治好了?”我問。
“也不能說治好了吧,他傷得太厲害了。雖然我好歹挽回了他的命,但暫時還無法動彈。”他居然直接說出來了,這反而令我嚴重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不過,劍客居然能憑藉那副殘軀,逃到一百五十公里外的這裡,真是令人震驚的求生意志。
“如何?你對我的實驗室,有什麼看法嗎?”穀神看向了我身後的那些東西。
我直言道:“你令我作嘔。”
“有時候,道德和倫理,也必須為進步而讓路。”他凝視著那些東西,“拿走四肢、拿走眼球和舌頭、廢去所有感官系統,使得肉體淪為純粹的囚禁靈魂的黑暗牢獄。在此基礎上,繼續擺弄他們的神經,使得對時間的體驗變得如字面意義上度日如年。同時用電極刺激大腦的部分割槽域,迫使他們的意識空前活躍,無法進入睡夢……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程式,多到說不過來的地步。這樣的實驗,以前在邊境地區等聯盟管轄不及的地方時常進行,比這更加激進的也不計其數,甚至聽說還出現過極其罕見的成功案例。但在我這裡還沒有成功過,很遺憾吧。”
“我唯一的遺憾是,讓你這種人,與我呼吸同一個房間的空氣。”我說,“你不惜做到這種地步,到底所求為何?”
“惟有盲目,方見諸相非相。而愚痴的靈魂,則不至於在真相中輕易破滅。”他重新將目光投到了我的臉上,“我所追求的目標有兩個。第一,是人工佛陀。”
他似乎是故意用古老而又神聖的詞語稱呼先知,來襯托自己企圖將其拖入凡塵的超越性。然後,他接著說:“第二,是在第一步成功的基礎上,在死神收走我的性命以前,能夠以清醒的靈魂,親眼見證‘諸相非相’為何物。”
“你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我說,“我就是你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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