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男人的身後,抬起拳頭,隔著頭顱震碎了他的腦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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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二重身徐福,與那日的男人有些相似。
同樣是命不久矣,並且對自己將近的死期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僅僅是我的二重身,在我回歸以後,定然要讓他死去。或許是他主動迴歸,或許是我親手殺死他,結果上不會有什麼差別。即使他僥倖從我手裡逃離,外面也還有很多危險無比的亡靈和活死人們,不具備戰鬥力的他只會死得更快。哪怕他又奇蹟般地從亡靈和活死人們的威脅中生存下來了,但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後,都靈醫生結束了這個以夢境魔物極小部分力量組成的小鎮噩夢,那麼只能夠存在於夢境之中的他還是要死去。
他的人格是不完整的,非但與我一樣極度不安定,還沒有都靈醫生的幫助,更要面對“死亡”這一對於任何人的心理而言都過於沉重的命題。就如前任搭檔所說的一樣,他一定在那過於短暫的人生中拼盡全力地思索過。自己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與世界之間的關係,什麼是活著,什麼是死去。他一定想了很多很多。
然後,他終於總結出了某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什麼”。
並且在我的面前自殺了。
我來不及阻止。為什麼要阻止呢?我本來就是要他去死的。只是眼前這一幕對我而言過於震驚了。他低頭看著插在自己心臟上的短刀,顫抖地鬆了口氣。然後抬頭看向我,艱難地翕動起了嘴唇。既像是對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有時也要對自己殘忍。”他說。
他倒在地上,身體逐漸透明化,然後消失了。連地上的血跡都消失了,一點點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只有那短刀應聲落地。
我走過去,撿起了那短刀。這一刻,我感覺到,隨著他的死去,自己變得完整了。不是形象意義上的完整,而是更加抽象的,某種心理上的感覺。但是我完全開心不起來,只有無法排解的茫然盤旋在心頭。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的面具、斗篷、砍刀都消失了。彷彿有個幽靈趁著我茫然之際,把這些東西從我的身上帶走了。
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後懷著疑問,轉身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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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避難所一片狼藉。
我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活死人的焦屍和戰鬥的痕跡。倖存者倒是還有一些,但數量明顯比之前少了一些。看來是被亡靈和活死人們入侵過了,現在是戰鬥結束以後的光景。
避難所的正門也出現了個足以讓卡車透過的大洞,但即使透過這個大洞,我竟也看不清外界的風景。
外界此時瀰漫著鋪天蓋地的濃霧,這個避難所猶如濃霧海洋中的孤島。
我準備找個倖存者問問發生了什麼。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都靈醫生正站在遠處。
她此時呈現出來的不是老嫗姿態,而是女青年姿態,穿著灰色上衣和青色牛仔褲。她也看到了我,向我走過來。我隱約從她走路的足音中聽見了一絲絲不協調的聲音。
“你終於醒了。”她率先說話,“我從那些活死人的焦屍中提取出了大量咒毒,並且也經過濃縮處理了,就是這個……”
她抬起右手,拿著個拳頭大小的暗紅色不規則塊狀物,看上去宛如粘土做的心臟。我隱約產生了錯覺,這東西好像正在跳動,但細看之下,又變回了普普通通的暗紅色粘土心臟。
我看過以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問:“避難所發生了什麼?”
又看向外界,“外面的霧是怎麼回事?”
都靈醫生看向外界的霧,沉默了下,說:“預言家死了。”
預言家死了,但是小鎮噩夢仍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