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之毒的本質是詛咒,也即是死氣之力。換而言之,就是絕望的靈能。將其打入暴烈和我這種靈能者的體內,就會使得靈能失控,繼而身亡。”她解釋。
之後,我們又商量了一些契約上的細節問題,主要是防止在合作過程中雙方忽然叛變。
然後拿著契約物品,對著遠處的忘卻之月正式宣讀了一遍契約內容。期間沒有任何光芒出現,但忘卻之月誓言本來也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完成以後,我就準備砍下都靈醫生的頭顱,以滿足脫離夢中夢的條件。
她默默地背過身去,忽然又回過頭,對我說:“關於你的二重身……”
“怎麼?”我問。
“哪怕他表現出了主動迴歸的意思,也不要讓他主動迴歸。”她說,“務必以結束他的生命的形式讓他迴歸。”
“那樣我就無法看到他的記憶了。”我說。這也是兩種迴歸方式的唯一差別。
“他此時的心理很可能遠比你更加混沌。”她說,“不讓他的思想進入你的內心世界是最好的。”
我點點頭,姑且表示自己聽到了,但做與不做是我的問題。
她把頭轉了回去,像死刑犯一樣跪在地上,又像祈禱一樣將雙手握在身前。或許即使是她也害怕在夢境中被人殺死吧,但我會以她來不及感受到的速度殺死她。她用後頸對著我,這也正好是方便我下手的姿勢。
巨大的忘卻之月在天邊緩慢沉沒,銀色的光輝遍灑小鎮。
我站在避難所的天台上,對著默然等死的她,舉起了手裡的鏽蝕砍刀。
下一秒,刀刃帶著風音揮落。
*
在都靈醫生死亡之後,我也脫離了夢中夢。
不,與其說是脫離了夢中夢,莫如說是夢中夢整個蒸發了。那是都靈醫生所做的夢,自然會因為她的死亡而蒸發,而我則被存在於小鎮噩夢的身體吸了回來。我在甦醒以後,反射性地辨別周圍的環境,然後發現自己仍然身處於衣櫃之中。
而且我仍然佩戴那短喙鳥嘴面具,穿著那黑色殘破斗篷,握著那鏽蝕砍刀。
我推開櫃門,走了出去。
雖然周圍沒有照明,但我能夠憑藉自己在黑暗中的視力辨別出來,這裡仍然是都靈醫生的房間。而與夢中夢不一樣的是,這裡相當整潔,床鋪也完好無損。不會有錯,我回歸了小鎮噩夢。但古怪的是,都靈醫生不在那張床鋪上。
是因為她先於我醒來,所以先去準備那活死人之毒了?
忽然,房間的角落傳來了一絲絲動靜。
聽上去像是火柴摩擦燃燒的聲音。我這麼想著,轉頭看去。只見我的二重身——徐福正站在房間的角落。他一聲不吭地用燒著的火柴點燃了角落燭臺上的蠟燭。在他發出聲響以前,我竟一無所知。我重新環視一圈房間,這裡的確再無更多人了。
徐福將火柴丟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拿起放在旁邊的原木手杖,對我露出了微笑。
但是這個微笑相當短暫,他重整表情,蹣跚地向我走來。
“這裡過去多長時間了?”我問。
“已經足足七十二小時了。”他的回答令我心中一沉,但他卻又說,“但為時不晚。”
我不解其意地看著他,而他則用完好的左眼靜靜地看著我。
沉默支配了這片小小的空間。在對視中,我無比強烈地意識到,眼前的徐福,的的確確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
忽然,他鬆開了壓著手杖的右手,手杖歪倒在地。然後他從懷裡拿出來了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短刀,又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難不成他要用這東西與我戰鬥嗎?
“怎會如此。”他搖頭。
說完,他利落地反過手,將刀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臟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