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預言家為什麼會那麼做,恐怕預言家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她說,“這個噩夢好比是在五分鐘以前被創造的世界,雖然看似有著漫長的歷史,夢境居民們也都有著相對應的記憶,但那僅僅是背景設定,是夢境居民們只能被動接受的既成事實。”
“但是既然這個噩夢如此逼真,那麼在‘背景設定’中,應該也有著預言家那麼做的動機才對。”我說。
“無非是些令他倍感折磨的動機。這也是他在噩夢中必然的命運。”她憐憫地說,“在噩夢之中的他,有時是沉浸於無邊無際的罪惡感,卻又必須戴上面具領導眾人的英雄;有時會覺醒超速再生的異能,卻被瘋狂的倖存者們廢去行動力,淪為生不如死的肉畜;有時會變成有外貌美麗的少女,卻被倖存者們一擁而上,關押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以供各種各樣的發洩;有時是堅強而又善良的少年,卻不幸地淪為了活死人,一邊在無盡的痛苦中無聲慘嚎,一邊眼睜睜地目睹自己將昔日熱愛的親友們拉入相同的地獄……”
他已經在自己的夢中重複了數百年次次不同的地獄,而這次的‘預言家’僅僅是其中一例。她這樣說道。
這也是安息鎮之所以名為安息鎮的理由,因為這裡封印著一頭不得安息的魔物。我一邊與她一起行走,一邊想象著如此的地獄,卻連其中的百分之一也無法描繪出來。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她問,“能說的我都會說。姑且算是我與你合作的誠意。”
“那麼,麻煩你告訴我,你所藏匿的夢境秘術到底是什麼?”我問,“暴烈的願望又是什麼?”
“她所藏匿的秘術——”就在這時,從十多米外的轉角處走出來一人,他相當突兀地插入了我們之間的對話,“我稱之為‘造夢術’。”
與此同時,我與都靈醫生同時停止前進,望向了聲音的源頭。
來者是個四十多歲的強壯男性,穿著黑色軍服樣的衣服,眼神銳利,姿態挺拔,行走之間有一股沙場的氛圍,令人聯想到身經百戰的軍人。上次我在井上仁太的身邊見到他,他還沒有如此鋒芒畢露過;而此刻他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鬥氣,好像一言不合,就會突然撲擊過來,將對話的人撕成碎片。
他是暴烈。
“造夢術的效果,顧名思義,就是創造夢境。”他說,“但是與一般的夢境不一樣。一般的夢境,本質上是人的心靈在抽象宇宙之上的對映,是半獨立於心靈之外的產物。哪怕是一般人,若是長時間身處於這種夢境之中,也會遇到不容小覷的危險。更不用說我們這些靈能者,越是害怕什麼,越是容易出現什麼。夢境技術訓練得再精湛也無用。”
他繼續說,“但是造夢術不同,造夢術能夠讓人在自己的心靈內部,創造出來如同現實般的夢境,而夢境中的一切事物都受做夢者的支配。”
“你要用這個術做什麼?”我問。
“他的願望相當簡單。”都靈醫生轉頭對我說,“他只是想要做夢而已。他相信在夢中能夠找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也能夠邂逅更好的人和物。若是在夢中,一切不幸都與他無緣。他甚至能夠篡改夢中的時間流速。現實中過去一天,夢境中過去一年,這種事情也能輕易辦到。”
“聽上去與夢境魔物的願望如出一轍。”我說。
“但是我絕不會重蹈夢境魔物的覆轍。且不提如今早已不是地獄浩劫時代,造夢術創造的夢境也不會受抽象宇宙的牽制。”暴烈面不改色地說,“曾經的我,以為遠方有著和平,甚至有著幸福。但在來到遠方以後才明白,這裡非但沒有幸福,甚至沒有真正的和平。而人活著的意義,就是追求幸福。既然現實中沒有,那我就去夢中尋找。”
“我總結一遍你剛才說的話。”我說,“簡單地說,你就是想要逃避現實,對嗎?”
“對。”暴烈毫不動搖地承認了,“我就是想要逃避現實。”
接著,他反問,“但是,生活在化糞池裡的人,想要從化糞池裡逃出去,又有什麼不對?”
“或許沒有不對。”我一邊說,一邊抬起刀刃,“你只是不應該擋在我的前面而已。”
“很好,很好。複雜的事情就該簡單化。無麵人。”暴烈露出了獰笑,“看在你這麼對我的脾氣的份上,接下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
說完,他的身上爆發出了黑色的風,整個人在黑風的高速推進下突襲而至,用拳頭向我砸來。
我用空著的左手接向了他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