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城第一版破滅。
隨後的宗教復興、道德主義回流、第一次大“覺醒”、重塑對上帝的信仰、再建山巔之城——或者說,在新的經濟基礎、生產力水平下,再建第二版山巔之城——的大背景下。
約瑟夫·沃倫真的很難接受約翰·漢考克轉述的這些東西。
可以制約人口,但要以宗教、信仰的名義;卻不能以理性、經驗的名義。雖然結果上其實一個意思,但說法上是不可容忍的。
這裡面,包括英國後來對北美的態度如此強硬,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宗教原因。
北美這群人,明確說:【事實上,對宗教和教派的寬容,就是對真正信仰的放棄】。
英國國教徒、貴格會、聖公宗等教派的人,在馬薩諸塞州是受到迫害的。
一直到1691年的特許狀,英國政府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警告了馬薩諸塞州:解除對其餘教派的迫害、不得以公理會教會成員資格限制州議會的成員。
時間巧合的、或者不那麼巧合而是故意的是,在新的特許狀和禁止迫害令的第二年,也就是1692年,發生了清教徒公理會主導的塞勒姆女巫審判桉。
狂熱的宗教情緒下,約瑟夫·沃倫,對於漢考克的態度,不免就生出了一種“要防止朋友被惡魔和異教徒所蠱惑”的心態。
約瑟夫·沃倫,是醫生。
約翰·漢考克,是商人,而且是大商人。
前者,從其階級身份上,是非常喜歡山巔之城第一版的構想的。靠勤勞、智慧、勞作、技能致富。
後者,從其階級身份上,對山巔之城第一版的構想……只能說,大家都是清教徒,我也跟著信便是了。
1630的第一版、1775的第二版、1865的第三版、1980的第四版,是不同的。
當然沃倫不可能從物質、所有制、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等角度,去理解他和漢考克之間的一些分歧。
所以他把問題,定性為漢考克可能受到了無神論異端的蠱惑,埋下了一些不可名狀的種子。
作為朋友,他有義務把漢考克從歧途的邊緣拉出來。
於是,沃倫忍住了自己對那些轉述話語的不滿和憤怒,儘可能壓住自己的心情,說道:“我不知道那些人還說了些什麼,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聽到的那些話,距離真理很遙遠,甚至背道而馳。”
“或許,在一些細節上,是正確的。但在本質的道理上,是完全錯誤的。你要知道,撒旦原本就是天使,惡魔是最能用神的話語來蠱惑人的。”
這些宗教上的話語,是漢考克自小聽的。耳濡目染之下,雖然這些在大順人聽來感覺都是一些屁話的東西,在漢考克聽來,卻不一樣。
“是的,你說得對。但是,真正的道理是什麼呢?我們怎麼樣才能接近這些真正的真理呢?”
沃倫笑了笑,做了一個淺顯的比喻。
“我親愛的朋友啊。”
“至高的智慧和真理彷佛是我們要吸收的最清潔的水分。這些最清潔的水分,可以直接流入我們的靈魂和內心。”
“那麼,就像是一個木桶。”
“一個骯髒的、佈滿灰塵的、沾滿汙跡的木桶,是否可以容納這些最清潔的水分呢?”
“容納的話,我們只能透過木桶裡的水,來判斷這些水是否是清潔的。可如果木桶本來就是髒的,我們又怎麼能憑藉這些水分是否清潔呢?”
“洗滌自己,純淨自己,先讓自己的靈魂和內心潔淨。然後才能判斷,流入木桶的水,到底是至高的智慧和真理那樣的清潔之水;還是邪說蠱惑的髒濁之水。”
此時,“腦子有病”這句話是錯誤的,因為此時容納思考和想法的事靈魂和內心。
沃倫的意思還是很簡單的:你得先把內心潔淨無塵,才能判斷你聽到的東西,是真理還是蠱惑邪說。
就跟和桶似的,你的讓水進桶,才能觀察這水是髒的還是乾淨的。完後你這桶本身就不乾淨,你就沒法判斷這水是髒的還是乾淨的。
這些話,對深處變革時代、且信教的年輕人來說,是充滿誘惑力的。
事實上,和大順這邊的貿易人員短暫的接觸中,給漢考克的思想帶來的巨大的衝擊。
兩邊的思維方式,全然不同。
對於走私、貿易的看法,漢考克和大順這邊的貿易大使,在結論上基本上一致——無罪、無錯、好的。
但是,為什麼是無罪的、為什麼是無錯的、為什麼是好的,這些東西,兩邊的分歧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就像是,在沙漠普遍不怎麼吃豬肉。
一邊說,從道理上講,豬可能有寄生蟲、且沙漠糧食不足不宜餵豬、豬圈需要水清潔吧啦吧啦,所以不吃豬肉是對的。
一邊說,貌異、性惡、汙穢、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