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詹姆斯·沃爾夫的名聲響亮之所在,以及金融街保他的原因——他拒絕執行坎伯蘭公爵讓他給反對派貴族補槍的行為,是一面旗幟。
他越紳士,坎伯蘭公爵就越屠夫殘暴;他越能取得戰功,坎伯蘭公爵就顯得越無能。
畢竟,羅什福爾港事件發生的時候,坎伯蘭公爵正經歷人生的最低谷:在漢諾威, 被法國人打崩,摁著腦袋簽了《澤文協定》,解散漢諾威軍隊、放棄漢諾威,雖然事後英國這邊不承認,但他的名聲是臭了,短時間內不敢冒頭了。
這也是羅什福爾港事件為什麼黨爭如此激烈的原因:坎伯蘭公爵在漢諾威被法國人打崩之前,他一直懇求議會派艦隊支援他, 但議會卻命令海軍去羅什福爾港。
不過, 在這些黨爭之前, 坎伯蘭公爵還是對英國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常備軍改革。比如此時駐紮在直布羅陀的第20步兵團,團長就不是買的,而是任命的,而且軍械糧草等由政府出。
當然,買官制依舊存在,和這種任命制的常備軍並存,故而也就有了英國軍中流傳甚久的笑話【為血戰、瘟疫、流行病,乾杯!】
比如一個買不起團長的軍官,一個蘿蔔一個坑,上一個團長死了,他就可以不花錢補位。而他補位, 比如他原來是營長, 那麼營長的坑就空出來了……以此類推,軍官們當然要為血戰、瘟疫和流行病乾杯了。
但即便只是這種有限的改革, 依舊為英國參與這場戰爭打下了基礎。
某種程度上, 算得上和大順這邊的軍改思路的戰略考慮一致:在詹金斯耳朵戰爭後, 英國的一批有識之士認識到,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戰爭, 必然是以數千人的投送規模為基礎的戰爭,並且以英國的地緣環境,大部分陸軍參與的戰爭都是在殖民地。
是以,需要一批常備軍,一批可以投送到遠方、經過了長期訓練的、由財政和政府供養的常備軍,作為隨時可以登船去各個殖民地參與那種三五千人規模決戰的戰爭。
而作為這場並不徹底的軍改成果之一的第20步兵團,因為之前其團長詹姆斯·沃爾夫的嚴格訓練,以及把士兵視作人渣和惡棍的練兵思路、以及人為破壞佇列應該直接槍斃的軍紀思路,使得其擁有一定的戰鬥力。
可以在被圍困了兩個月之後,依舊沒有崩潰,而是還能遵守軍官的命令。能夠在黃昏時分,從海灣方向的炮臺要塞內撤出,編隊集結,修整等待,在凌晨發動反擊。
詹姆斯·沃爾夫擔任團長期間的練兵戰術思路,就是嚴格的紀律、齊整的隊形、雷霆一擊般的齊射。
可以說,他的思路, 抓住了這個時代背景下、各國投送能力不足、殖民地戰爭五千人野戰決戰的正確認知。
按照這個思路, 如果發生在殖民地戰爭中, 野戰對壘,其戰術體系,絕對可以一波把同等數量的法軍打崩。
因為法軍的戰術體系,圍繞的還是大陸軍體系,是以普魯士、奧地利為假想敵的、數萬人野戰的思路。
簡言之:炮兵轟、步兵抗、騎兵衝。法國此時仍舊擁有西歐最優秀的正規騎兵。
所以這種三五千人規模的、殖民地特色的、需要步兵扛大樑且主動進攻、而騎兵稀缺的戰鬥,法國人輸,一點不冤。
只不過,對於此時駐紮在直布羅陀的英國第20步兵團來說,他們遭遇了一種完全不對稱的戰術。
大順這邊的軍改思路,或者說琢磨著跨大洋投送的精銳,從來不是琢磨著去打野戰的。
印度那是靠步兵和騎兵推的,距離優勢、錫蘭優勢,可以拉大軍過去。
登陸英國,或者摻和歐洲野戰,從未想過。
加勒比或者北美、南美,海軍拿到制海權才能去,否則壓根也去不了。既拿到了制海權,法國又不是沒步兵,大順這邊仍舊是以攻城圍城為特化訓練的,壓根不想著打野戰。
加勒比是跳島蹦蹦躂躂的海軍封鎖、工兵圍城;北美是森林襲擾,散兵優勢,海軍封鎖,直插海港,還是攻城;南美是地廣人稀,野戰別想,全靠據點支撐。
是以,這場戰鬥,即便英軍可以集結起來、展現出他們的組織度,但實際上劣勢依舊極大。
詹姆斯·沃爾夫是把天賦點,都點在了陣型、齊射、野戰、佇列上了。
大順的遠征部隊,把天賦點,都點在了戰壕、防禦、炸藥、挖坑、斜坡戰上了。
而戰鬥發生的地點,是在大順工兵們提前挖好的圍城工事內。
詹姆斯·沃爾夫的戰術思路,是:隊形、接近、齊射、衝鋒,一錘子買賣,一鼓作氣。
大順工兵的圍城防禦體系,是:一線少量部隊和散兵、二線配置主力、防守反擊,天克一錘子買賣,韌性十足。
是以,11月17號凌晨兩點,藉著冷颼颼的月光,英軍發動反擊後不久,就明顯感覺到情況不對。
他們才走出自己這邊的防禦工事不久,就被大順這邊佈置的哨兵發現。
槍響之後,部署在一線的散兵們,立刻開始了用膛線槍的還擊。
這些散兵早已經熟悉了這種迥然不同於滑膛槍的奇葩彈道,打的非常準,在二百步開外就開始一個個地擊殺向前列陣前進的英軍步兵。
被槍聲和軍官的命令吵醒的炮兵,也開始了還擊。
幾枚摻雜了石油和橡膠的手雷,被一線的工兵投擲到了靠近的英國步兵連隊中間,燃燒時的嚎啕慘叫,在夜晚格外的淒厲。
而那些奇葩的手雷,燃燒後產生的火光,格外命令,長久不息,又為散兵提供了射界照明。
英國士兵還是發揚了強悍的精神意志,頂著膛線散兵的點射,前進到了距離壕溝很近的地方後,發動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