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瓦瑟爾公爵對大順使節團的這些話,不得不贊同。
但他也只能和大順的這群人說清楚,自己並不是一個蠢貨。
自己是今年才成為國務大臣的,為的就是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的。
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變出來一支主力艦隊、或者為法國陸軍再變出來一個機動兵團,他沒有這樣的魔力。
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必須以現實為基礎。
現實就是這樣, 海軍建設思路出了問題、國家財政出了問題、陸軍建設倒是沒啥問題可是統帥在指揮的時候要顧及很多東西——比如騎兵衝鋒的時候,陸軍部長的獨生子在騎兵服役,所以統帥多有顧忌不敢直接讓騎兵冒死衝擊,這也導致了一場失敗。
這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更不是他這個國務大臣能解決的。
這不是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時候,而是事已至此,現在應該怎麼辦的時候。
舒瓦瑟爾公爵認為,自己的戰略, 是符合法國的現實情況的。
現實就是如此,事已至此,很多大順使節團的提醒和指責,都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
當然,如果大順加入戰爭,現實本身也就發生了變化。只是,即便大順派出了規格超高的使節團來法國,暫時來看,似也看不出大順有參加戰爭的可能。
現在大順的歐洲的貿易,因為歐洲各個大國之間的戰爭而蒸蒸日上。
掛著大順旗幟的商船,到處流竄,打著武裝中立的旗號,在各國的私掠船互相劫持商船的航線上,不斷將各種各樣的貨物換成白銀。
國與國之間, 很難說有什麼真正的友誼。或許大順看在都是絕對君主制的情分上,和法國的關係能稍微好一些,但想來也就僅限於此了。
西班牙還涉及到直布羅陀、殖民地、奴隸貿易、葡萄牙等直接利益, 即便如此, 依舊還沒有參加戰爭。
舒瓦瑟爾公爵看來,大順參加戰爭的成本很大,而所能得到的利益似乎並不多,法國也沒有足夠的東西來進行交換。
畢竟,一旦參加戰爭,也就意味著大順的武裝中立破產,那麼大順的貿易將受到巨大的影響。
這不是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歐洲的貿易公司壟斷著東西方的貿易。
現在,是大順這個生產商,基本壟斷著東西方的貿易運輸,每年的貿易額是大幾千萬兩的規模。
單單是這個巨大的貿易順差,就足夠讓以重商主義而聞名的法國考慮到,大順不太可能捨棄這麼大的貿易額。
這樣的推斷,是非常合理的。
之前法國也不是沒派出使節團去大順,但也只是交好關係,因為法王的貴族圈子認為,法國拿不出足夠的東西和大順交換——包括印度。
在法國看來, 印度不值錢。
所以,一個不值錢的印度, 去換大順中立狀態下一年大幾千萬兩白銀的東西方貿易的停止、可能幾千萬兩的軍費支出?
而法國人認知的主持大順幕後外交政策的那位公爵,又明顯擁有精明的外交手腕,不會做賠本買賣的。
由是,在大順這群人指出他的戰略不太對、賭的成分太大之後,舒瓦瑟爾公爵也只能耐心解釋,並在言語中表達了對法國之前的政策的諸多不滿,以及流露出一種有些悲觀失望的情緒:或許,不管是贏還是輸,都要在明年結束戰爭了。然後法國透過休戰期進行一場全面的,涉及到財政、陸軍、海軍的改革,日後再打回來。
但大順使節團的人,依舊不依不饒地揪著豪賭一場、登陸蘇格蘭的戰略不放,似乎是在逼著舒瓦瑟爾公爵做一個公開的承認,承認這個戰略的成功率很低。
“中國的大人們,我承認,這個戰役計劃的成功率很低。但很低,並不是零。”
“相反,你們提出來的辦法的前提,是讓法蘭西在一年之內,擁有一支超過60艘戰列艦的主力艦隊,並且水手充足、軍官齊備、大炮也都配滿。可顯然,你們這個計劃的成功率,是零。”
“我的國王的金庫裡沒有這麼多的錢。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在一年再擴充二十艘標準的戰列艦。單單是造艦的錢,這又需要大約一億四千萬里弗爾。即便貴國給予法蘭西無限的支援,支援一筆低息的一億裡弗爾的貸款,造船工作要完成也要三年之後。”
“除非……除非向當年天朝在印度對我們的支援一樣,將成型的戰艦,以租借的方式租借給我們。”
大順使節團的人心想,你們想的倒是美,租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你們拿什麼來交換呢?
這一次,大順想要的東西,其實不少。
除了一些硬體上的利益,比如北美殖民地問題、印度問題、貿易問題等硬體上的利益外,大順這邊還會堅持要一些軟實力上的利益。
比如,大順可以和法國合作,兩邊共同承認一個零度經線,並且藉由法國在歐洲的影響力,使得這條零度經線,成為世界公認的零度經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