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到這個回答,也是很滿意地嗯了一聲。
他倒是沒有懷疑過劉鈺,主要是劉鈺在松蘇的改革過程,也是一直避免其改革涉及到內地諸省的。
當然兩邊的思路不一樣,但皇帝並不瞭解這其中意識形態的區別。
正如劉鈺和顏李學派在土地問題上的分歧,兩邊看似都是均田派或者國有土地派,但實際上兩邊的思路可以說完全相悖。
這種不經意地測試之後, 皇帝對於牛二提出的印度問題,也就基本上沒什麼不滿的了。
既然劉鈺打了保票,說英國人短時間內不可能增兵,因為體制問題,英國那邊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那麼,再拖一段時間, 問題也不大。
至於說攻取印度之後怎麼辦,牛二的思路,皇帝整體上也是認可的。
主要是牛二用大順這邊方便理解的角度,大致介紹了一些印度的賦稅制度、土地所有制這些問題。
而皇帝也明白劉鈺說的,大順和印度之間的矛盾、大順與英國之間的矛盾,二者之間的區別。
故而,印度問題,那也就真的不再是個單純的收稅問題了。
如果防止將來印度的都督自立?
如何把印度拉入到大順的體系之內?
這又繞回到了霸術裡的輕重學。
要對印度進行全面徹底地經濟改造,讓印度作為原材料生產國和消費地,這樣才能讓印度繫結在大順的天下體系內。
否則的話,不進行全面的改造,那麼印度更喜歡和歐洲人混在一起,因為他們生產的東西,正是歐洲人所需要的;跟著大順混,那些織布的、織綢的、原本收布收貨的商人,都得去吃屎,人家自然不肯跟著大順混。
故而考慮到穩定, 那麼自然就是要把印度搞成一種“印度紡紗,大順織布;印度繅絲, 大順織綢;印度黃麻,大順麻袋;印度種米, 大順吃米;印度缺布,大順賣布”的模式。
這種模式越深,印度這邊在大順的天下體系內也就越穩定。
按照劉鈺的說法,歐洲人就算種棉花,那在北美種棉花,豈不美哉?更近,地也更多。到時候,總不可能放著更近的北美棉花不要,跑到大老遠的印度來買棉花吧?
反過來說,印度的產業全面與大順的工業手工業對接,那麼大順不要這些東西,他們賣給誰呢?
舊的賣布的商人,紡織工匠,或者被餓死了,或者被槍斃了。
新的繅絲的作坊主、買棉紗的商人,便是心向大順的買辦了。
這是治本的辦法。
而治標的辦法,則是不用印度土兵,而用大順的兵,且維繫一種穩定的退役授田制,無論誰在印度當都督,那也沒有自立的資本。
皇帝的腦袋,只要離開了能威脅龍椅的範圍,大體上還是清醒的。
只要天下的核心區沒出問題,天子就沒問題。剩下的天下範圍內,現在依然沒有能當天子的勢力了。
這種遠地方,作為皇帝設想的內外分治的重要一環,便無需有那麼多的顧慮。
遂道:“那西拉傑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走投無路。他既來朝貢,朕自是要開導開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