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爭論,當然也是啟蒙運動的一種。
只不過,俄國的統治方式、貴族勢力,使得沙皇沒辦法對各路言論下死手,都是自己人。而蹲在村社裡除了打仗基本沒見過外面世界的農奴,自然也就沒機會參與這場爭論。
於是,可以預見地,沙皇解決不了問題, 又因為都是親戚和關係戶也不能解決討論問題的人,必然會搞出來養蠱似的爭論。
溫和派,最終會湮滅在養蠱風格的各種極端派之下,最後炸個死無全屍問題不大。
而羅蒙諾索夫的第二封奏疏,就可以看出這種極端化的苗頭。
此時歐洲的絕大多數大學,是不可能不設定神學系的。
包括盧梭寫徵文的第戎學院,建立是經過教皇英諾森十三世的“御”批,才建立的。
而英國這邊,今年也批准建立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前身,而這個大學就是個純粹的神學院;殖民地自己建立的普林斯頓大學,也是標準的基督教曙光長老會長老培訓班。
這種請求批准建立莫斯科大學,同時又要求莫斯科大學根本不設定神學院的奏請,本身就是極端激進的,甚至激進到在歐洲算是驚世駭俗的地步。
在奏請書上,羅蒙諾索夫附上了一首小詩。
【各種神奇的科學,越過高山、大海和江河。科學把手伸向俄羅斯, 對偉大的君主說:科學願意竭盡全力,把純粹智慧的新成果,交給俄羅斯的人民】
在這首小詩下面的辦學請求中, 羅蒙諾索夫這樣建議:
大學不設定神學系。開辦之初, 設定法學系、哲學系、醫學系、數學物理系。
大學面向所有納稅階層招收學生。
大學設定預科班,面向受教育不足的非貴族學生, 包括農奴身份,在預科班接受教育後再轉入大學,從而避免貴族弟子壟斷大學名額。
這些大膽的建議,得到了批准,並且很快營造出一種欣欣向榮的、當然也或許是曇花一現的景象。
很難說,是成功還是失敗。
於羅蒙諾索夫,他從未否認過自己是個農民的孩子,沒有貴族身份,並將此視為俄國擺脫愚昧的象徵。
然而在他的辦學理念下,以及他試圖營造的這種“有教無類”的啟蒙思潮下的第一批受益者。
比如農奴出身的著名畫家,費奧多爾·羅科托夫。
他進入彼得堡藝術學院的時候,身份還是農奴。
當他從學院畢業,融入上流圈子後,很快就有一個“他是某位貴族的私生子”的流言在上流社會流傳,尤其是他給女皇畫完肖像之後,更是升格為了“他大約好像或許是戈利岑公爵的私生子”。
這事兒吧,其實大順這邊,從形式上也差不多。
從明朝開始, 編族譜的事兒,就層出不窮。
但形式相似,意義卻大不一樣。
中國的歷史太長了,姓氏分離,以及從漢高祖布衣斬蛇之後,每隔一二百年就來一波階級流動。
百家姓,從趙錢孫李,到第五言福……往上編族譜,哪個姓還沒有個三五個達官顯赫?哪怕是生僻的第五姓,還有東漢帝國大司空第五倫、唐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第五琦。
就大明、大順來說,自己姓啥,往上攀附,找個當過大官、貴族的祖宗,只看你願意出多少錢給那些生員考證。
這玩意兒,當所有人都是“貴族”、“顯赫”的後代的時候,就等於所有人都不是。
所以,即便形式相似,但實質大不相同。
但不管怎麼樣,標準俄語語法,和沒有神學院的莫斯科大學,都是俄國特色的啟蒙運動的開啟標誌。
同樣的,類似的這種各國特色、依託各國傳統和歷史、不同的經濟基礎、不同的情況的啟蒙運動,正在以不同的形式,在各國迸發著。
在普魯士。
腓特烈二世,此時正發起“征服自然運動”,要以人對自然的征服,不費一槍一彈,得到一個新的省份。
開發運河,抽乾奧得河沼澤的水,遷徙了大量小農前往奧得河沼澤區、殘酷鎮壓了奧得河沼澤排幹墾殖運動裡受損的漁民階層,為普魯士增加了大約兩萬戶小農階層,並提供了穩定的兵員和稅源。
原本歷史上,這場依靠科學征服自然的奧得河沼澤征服運動,負責“測量資料、成本核算和利潤計算”的人,是尤拉。而現在,總負責人,是工程師馮·希姆萊。
科學與數學,不再是國王王冠上的點綴,亦離開了純粹的戰爭,而是開始應用在對自然的征服上。
在瑞典。
在大順參與建造了大順科學院的瑞典東印度公司職員錢伯斯,回到瑞典後,應瑞典國王的要求,為瑞典王后璐維莎·尤里卡,在斯德哥爾摩郊外的德諾丁爾摩,建造了“中國宮”作為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