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云,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而而改之。”
“然於鹿庵兄,此番上國求學,當擇適者而從之。江蘇之善,於江蘇為善,為別處為惡。此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此間道理,又非要知本土國情地理,懂經濟學問,方可分辨何等可用、何等不可用。”
“又如本派對閒民的看法,自然正確。”
“但,為政者,難在如何控制閒民而不傷,如何不使閒民多且無業而致亂。”
“既為士大夫,當平治天下。”
“閒民不墮,亦不應被暴懲。這是理。”
“而如何讓閒民不至於出問題、又如何保證百姓生計。這是政。”
“理與政之間,便要靠實學經濟學問,否則便是空談。”
權哲身深以為然,頗有醍醐灌頂之感,連聲稱謝。
孟松麓的話說的足夠明白了。
閒民這個群體,是要被正名的,就像是商人,也是需要被正名的。
但正名,並不意味著就可以說,把土地兼併,無限制造閒民,就是合理的;從而再推出土地兼併就是合理的。
或者說,商人是合理的,那麼就可以推出來,啥也不管,讓商人可勁兒放高利貸,兼併土地,囤積土地,就是合理的。
這就是真正計程車大夫要面對的問題。
不能一味地覺得,閒民出現就不對。
但也不能覺得,閒民出現對,就啥也不管。
只是,怎麼管,劉鈺的一些做法,給了這些人一個新的思路。
倒不是鎮壓之類的手段,那誰都會。
而是透過種種奇怪的改革,使得江蘇一省的買已有耕地作為商業投資的難題被遏制了,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土地“繼續”兼併問題。
事後看,效果達到了。
但在事後之前,又很難看明白。
比如南通周邊的土地兼併問題,沒有解決,但繼續兼併的趨勢被遏制了。
靠的是包括賦稅制度、織機下鄉、對外開拓、開發東北南洋兩大商品糧基地等一系列政策來解決的。
之前的兼併問題,沒有解決。大量的佃戶退租,成為閒民。
繼續的兼併問題,得到了遏制,依靠紡織業發展,使得自耕農群體的抗災能力得到了提升,不至於出現一有災荒就賣地的情況。
同時,糧價降低,又使得傳統收租制的利潤降低;而自耕農的穩固,又促使了土地價格上升。
買地而後靠地租,這種純粹的商業資本的運作模式,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資本買已有耕地而收租的利潤,不如投資到新墾土地、種植園、工商業上。
而反過來,又迫使一些守舊地主選擇由實物租,轉為貨幣租。
然而貨幣租,又使得佃農撐不住,加上每年糧食一下來就會迎來一波糧食降價期,只能退佃跑路——比如原先一石米一兩半銀子,實物租下,一石米就是一兩半銀子;現在糧食壓價,地主想要保證原本的收益,只能選擇貨幣租,否則收來一石米只能賣一兩銀子,可問題是佃農自己種的那點東西,也得賣出去才有錢啊,除了退佃跑路,還有啥活路?
如果只看這些改革中的一項,感覺不到有什麼影響。
但這些改革摻在一起後,效果就漸漸顯現出來。
那麼,這裡面,有沒有可以傳承、學習、總結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