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事兒,劉鈺得問清楚了。
“陛下,蘇北修淮河的事,也要跟著歷練嗎?”
“淮河事畢再去吧。這淮河事,是因著你為與國同休的勳貴出鎮,他們不過學些工商事,這等大事如何輪得到他們?”
“無用之術,朱泙漫、支離益之廢術耳!學之何來?”
皇帝想著,若是將來太子登基,管工商業的人,只能是位低、權低、但擁有君權的延伸附庸的狐假虎威之權。
現如今制度草創,從建海軍開始,其實都是皇帝用類似內府宦官的名義去辦、靠的還是劉鈺自己搭起來的幕府班子,不開府而開府,這是沒辦法的事。
日後肯定是不行的。
軍功勳貴、威望頗高、還捏著錢袋子,這肯定是不行的。太子鎮不住的。
至於現在不派太子那邊的人去淮河,因為劉鈺要幹髒事。
這些髒事,哪怕是太子,最好都不要知道,這樣的重臣的黑材料,太子是絕對不能抓到手裡的。
劉鈺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謝恩之後,又說了一些關於川南工商業改革的事,皇帝又詢問了一番關於山西鹽與長蘆鹽爭奪河南該怎麼處理的事,劉鈺便告退了。
…………
自京城返回淮北不久,朝堂裡就傳出來了驚天訊息。
皇帝在朝會上,對鹽政改革的爭論,發表了意見。
“勿復再議”
不爭論、不討論、暫時照舊原樣,所有關於鹽政改革的奏章,全部不批。
得了訊息的鹽商,歡欣鼓舞。
他們並不知道劉鈺這一次去京城,是要直接斷他們的根,要扶植陝西資本集團,配合松江府資本集團把他們的血肉吃乾淨的。
反倒是覺得是自己這邊的賄賂起了作用,或者說給皇帝的“要飯錢”給足了,劉鈺這一次回京城就是給皇帝商量鹽商們的條件的。
事實似乎也正朝這個走向發展,劉鈺回到淮北後不久,就去了一趟揚州,請一眾大鹽商們吃了頓飯。
鹽商們按照之前約定好的,“主動”報效了二百萬兩白銀,用於朝廷修復淮河水利之用,且日後每年會報效一定數量的白銀,用於緝私巡查的花紅,將原本的潛規則變為明規則。
吃了這頓飯,替皇帝收了這筆錢,一切彷彿都恢復了原樣。
劉鈺滾回了他的“老巢”松江府,海商集團和鹽商集團再度井水不犯河水了。
朝堂裡,關於鹽政改革的討論,被皇帝明令勿再複議,之前驚天動地的鹽政改革風聲銷聲匿跡。
鹽商們也根據劉鈺當日的提點或者叫恐嚇,沒有鼓動他們的門客儒生,煽動關於反對鹽改的輿論。
彷彿,一切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只是,變化,發生在了那些尋常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不久後,一艘官船停靠在了松江府,一百多個靖海宮測繪系的學生,來到了松江府。
名義上,他們是來實習測繪,利用這一次治理淮河的機會實踐一下繪製地圖。
實際上,和與羅剎國第一次戰爭時候,羅剎國的科學院把數學系的學生派去邊境一樣,是去給朝廷幹活的。
他們要乾的,名義上是實習,實際上是測繪一下廢棄淮南鹽場後可以墾荒的土地。
看上去,好像朝廷的重心都放在了淮河上。
測繪系是純粹的平民系,勳貴子嗣、家裡有錢的,是不會去學這個專業的,最多也就是別的專業裡學一些基礎知識,但卻絕對不會來學這個。
但凡學這個的,基本都是新學裡的平民子弟出身,也做好了將來吃苦的準備。但相較於他們之前家裡的日子,這種苦倒算不得什麼了。
這些學生們見到劉鈺之後,激動難以自已。這和劉鈺拉起來新學關係不大,主要是他們考進了靖海宮,吃得飽了、穿的暖了、有補貼有錢,吃飽了有了空閒心思,可以愛國了。
激動主要還是因為劉鈺的軍功,這些吃飽了的學生是最容易熱血上頭的人群。
為表重視,劉鈺還親自來迎接了這些年輕學生,又發表了一通振奮的演講,無非就是什麼天朝強大的過程中,我是有名的英雄但更重要的是你們這樣的做許多看起來是微末之事的無名英雄云云。
一眾學生們聽的熱血沸騰,帶隊的軍官看著這些學生,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然後想到了自己被扔到西域測繪,夏天差點被蚊子吃了的往事,看著這些興奮的年輕人,心道:“‘好’日子,在後頭呢!小娃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