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公司分紅,定下來高積累政策後,劉鈺讓銀行印了給皇帝的分紅和內帑收入的紙幣,從憂愁中換了副嘴臉,朝著京城進發。
這一次他沒有乘船走海上,這不是擔心船沉了導致皇帝擔心海運,反正他提的是紙幣,船就算沉了也不會有諸如西班牙寶船沉沒的傳說,再印就是了。
他選擇了一條最經典的路線回京城。
蘇州府、揚州府、清河渡口、過黃河、沿河北上、過山東,回京城。
大運河馬上就要廢棄了,他要在大運河被廢棄之前,再看一眼。
上次來清河口迎接皇帝,是初冬。
現在卻是夏季。
最近天氣還不錯,按說正是繁華時節,但所見之處,總有種說不出的蕭條。
還沒進清江口,來迎接的黃淮都督,臉都綠了。
前些日子得了劉鈺要來的訊息,黃淮都督就知道不妙。劉鈺是個喜歡到處溜達、考察民情的人。
這個節骨眼到處溜達,可是容易被人打死。
真要是鬧出什麼什麼事,他這邊可擔不起這責任。
心道你說你海軍出身,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坐船去大沽口嗎?你說你走什麼運河路啊?這不沒事找事嗎?
心裡諸多不滿,可面上也得過得去,只能將身邊的心腹人叫來,挑了七八十號好手,吩咐他們跟著劉鈺,務必保證安全。
寒暄過後,又引了幾個劉鈺認得的,如上次要豪言治淮、皇帝以“微禹吾其魚”鼓勵的廖寒輝。
由漕工編練的“廂軍”裡,裡面也有一些劉鈺的舊部,都是工兵出身的,如今編練廂軍,正需他們。
黃淮都督自設宴款待,但設宴的地方卻是在城外大帳,而不是清江口。
“興公勿要怪我怠慢。若進了清江口,今天這頓飯就吃不痛快了。君子遠庖廚,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黃淮都督端起酒,先定下來今日接風的基調。有資格作陪的一些靖海宮老工兵出身的軍官,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這還沒開始喝呢,就先跟著勸道:“既為社稷,總有人要吃虧。一時之弊、千秋之利。國公勿要心哀。”
劉鈺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道:“你們放心。這事既是我推動的,後果我又不是不知。八十萬的清江口,用不了三年,可能只剩下八萬人了。”
“你當我來之前,會覺得我入清江口,竟會是鮮花鋪道、民眾竭誠歡迎,勃勃生機萬物竟發嗎?”
“我倒是想的,全是楚霸王被困垓下、烏江自刎之事。”
說罷,他又斟了一杯酒,起身道:“治水非我所長,廢漕改海、南洋命運,卻與治水息息相關。這一仗,到底是垓下還是彭城,全都仰仗諸位了。請了!”
眾人紛紛起身,陪著劉鈺飲了這杯酒。
一旁作陪的廖寒輝忙道:“國公放心,我蒙陛下賞識,千鈞重擔,非要挑起。這治淮,是我的主意,是我的進言。某雖不才,卻也有幾分自信。”
“如今雨大,只待天寒水枯時候,猛幹數月,先通主幹,日後支流灌溉水渠等慢慢修便是。”
“秦漢時候,尚能修都江堰、鄭國渠、乃至徵嶺南且能修運河。如今難道反倒不如當初了嗎?”
“今日我就把話說明白了。這洪澤湖、淮河、安徽水災之事,每年都死了。今年治淮,肯定要死人,也肯定有幾十萬、上百萬的運河兩岸人口被波及。但,年年都死,甚至於某一日洪澤湖潰堤,便可以說此人而殺之,非我也,兵也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