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既是劉鈺毛遂自薦,也是皇帝意有所屬。
既要足夠鎮得住場面,又要得讓那些商人信任有點信譽,還得和西洋人打交道,朝中上下資歷足夠的也就這麼一個了。
這可不是小事,就從東印度公司的賬目上來看,這可絕對是個朝廷重要的錢袋子。
若弄得好,朝廷可不只是那點乾股分紅的收入。大量的白銀湧入,朝廷也可以徵收鑄幣稅,搞廢兩改元、發行貨幣,乃至於適當發行一些元明紙鈔。
就算不考慮這些更復雜的東西,單單是南洋香料、靛草、咖啡等的收入,也是一筆鉅款。
更不要說下南洋緩解南方日益嚴重的人地矛盾;以及在廢漕改海之後,將一批人扔到南洋去,免得在國內鬧事。
按照宋朝的經驗,是要把一些青壯編入廂軍的。青壯挑走,剩下的老弱病殘,又如何起事民變?
南洋的問題,長久看,關乎國運。
如今正需開拓,穩定局面,皇帝也不覺得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看上去好像是南洋好多都是劉鈺這邊的人,但所謂烈火烹油。日後待南洋的局面好轉,漸漸就把這些人都拉回朝中。該封爵的封爵,該入樞密院養老的養老,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要海軍還捏在李家手裡,南洋造反,比在山東、河南造反還要難。
開拓事難,待南洋安頓下來,也就不需要非得這麼有能力的人了。只要蕭規曹隨即可。
若如三國時候,孫仲謀比之父兄自是差得遠,開拓江東不行,可守成守業,倒也還行。
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與荷蘭人合作的事成功。
若不成功,皇帝只能選擇在馬六甲賣香料,到時候也著實不必讓民間資本參與,只要如鹽鐵專營一般壟斷即可。
皇帝想了想,又將這封奏摺放到了一旁。
心道此事雖好,但也不能急。荷蘭人那邊尚未有訊息,這南洋公司之事,需不需建尚未可知。
算算時間,如今荷蘭那邊當應知曉南洋被天朝攻佔的訊息了,卻不知荷蘭那邊反應如何?
…………
數萬裡之外。
荷蘭的反應,遠比皇帝所能想象的更為崩潰。
夏日的阿姆斯特丹,沉浸在一種極端絕望的氛圍之中。
這不只是大順這邊發力影響。
今年的4月13日。
自從路易十四之後,一直沒有打出大勝的法國軍隊,在一個外國人的帶領下,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豐特努瓦一戰,薩克森選侯的私生子,法國的外國人元帥赫爾曼,一舉擊潰了英王喬治的兒子、年僅24就為聯軍元帥的坎伯蘭公爵。
英荷聯軍在奧屬尼德蘭的野戰部隊崩潰。
至此,基本上,奧屬尼德蘭地區,可以算是落入了法國人的手裡。
只是時間問題。
野戰部隊敗了,那些城市堡壘,陷落都是早晚的事,尤其是法國這邊還是稜堡攻城法的創始人,打尼德蘭體系的稜堡,易如反掌。
很多年後,拿破崙評價這場戰役,說“這場戰役,為搖搖欲墜的波旁王朝,又續了三十年的命”。
此言不虛。
路易十四打了那麼久,都沒有拿下奧屬尼德蘭地區,現在看來這一戰幾乎可以確保拿下了奧屬尼德蘭,足以振奮法國民眾的戰爭熱情。
如果這一戰敗了,法國的革命可能還要提前不少年。
這一戰勝了,法國在後續的談判中,才能保住自己在北美、印度、加勒比的殖民地。
至此,荷蘭的南大門,洞開無餘。法國已經開始準備圍攻奧斯坦德和布魯塞爾。
如果法國想要打進阿姆斯特丹,荷蘭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度掘開河堤,以水代兵了。
僅此一戰,荷蘭人被奧蘭治家族鼓動起來的愛國狂熱,再度消退。
七省到處都在傳聞,法國將要攻入荷蘭,要把新教徒都強迫改回天主教,還要將聯省執政官、英王的女婿抓到凡爾賽宮去跳舞。
荷蘭人曾經是愛國的。而且是全歐洲最狂熱愛國的。